待得他们走远后,罗开长长松了一口气,叹道:“好险!”
小玉道:“这个黄归龙看起来好可怕!”
罗开道:“你知道就好。小玉,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要离我太远了。黄归龙他们五个可在暗地里盯着咱们,一有机会他们就要偷袭抓你。”
小玉道:“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我们离龙泉镇还有多远?”
罗开道:“龙泉镇?原来玉燕女贼在龙泉镇,这么久你都没有告诉我,她盗走尘剡剑躲到龙泉镇做什么?”
小玉怒道:“是玉燕仙子!只有坏人才称她是女贼。”
罗开却道:“她到我云飞山庄盗窃过好几次,我叫她女贼有何不可?不过既然你不喜欢,我改口叫她仙子也不是不可以。小玉,我们已在同一条船上了,你也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那玉燕……仙子拿了尘剡剑跑到龙泉镇想做什么?”
小玉道:“玉燕仙子姐姐是要用尘剡剑找周长离报仇。”
罗开惊道:“龙泉镇周长离?这人我认识。”
小玉喜道:“那太好了!我们离周长离家还有多远?也不知道玉燕仙子姐姐去找过周长离了没有。”
罗开道:“远倒是也不远,就是不甩掉黄归龙,我们又怎么敢去周长离那里找人?若让黄归龙人赃并获,那凌静师太的老脸岂不就保不住了?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好跟黄归龙斗。”
小玉这时早也饿得紧了,老实不客气地将罗开买回的熟肉吃了大半。
罗开笑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比我一个大男人还吃得多,你的腰都快赶上我的腰了。”
小玉脸色一红,说道:“反正你们都说我长得不漂亮,又没人喜欢我,我干嘛还要饿得苗条细嫩的?”
罗开忙道:“小玉,我就喜欢你呀!”
小玉却没好气地道:“你闭嘴!我才不稀罕你喜欢我呢!”
罗开叹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走吧!”说罢使劲一推小玉后脑,迫得她往前一栽,一个跟跄,险些扑倒在地。
小玉怒道:“你干嘛?”
罗开笑道:“你难道忘记黄归龙在暗中跟踪盯着咱们?你好歹装作个被我胁迫的样子来吧。若让他们看穿了,那咱俩小命都没了,黄归龙若从你这里得到消息后,那必是要杀了咱们俩灭口的。”
小玉情知罗开故意捉弄自己,但却又无可奈何,忽又想明白一节,说道:“黄归龙抓到我也是交给曹公公处置的,他怎么敢私底下就杀了我?”
罗开道:“真是个蠢丫头!黄归龙没有与锦衣卫一起来找你,那就说明他要么就是贼心不死,还在打尘剡剑的主意,要么就是想借尘剡剑把这场风浪闹得更大些。你可别忘了,长江盟陈建业可还没有到呢!这些人又怎么甘心就这么让这场风波平息下去了?试想今天若是有锦衣卫在场,我焉敢不把你交给他们?我纵然再想护你周全,那也不得不为我云飞山庄着想吧,我可不想我云飞山庄落得跟你们金玉帮一样的下场。”
小玉冷哼道:“你们这些坏人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成天就知道勾心斗角,打打杀杀。”
罗开呵呵笑道:“小玉,你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将近黄昏,两人赶到简州县城之中,此时街上还有许多店铺尚未打烊,行人未散,依旧十分热闹。
小玉见罗开要大摇大摆地进城,忙道:“咱们就这么进城里不碍事么?万一被官府的人抓着怎么办?”
罗开道:“放心,黄归龙别有图谋是不会惊动官府的。他一直在暗地里盯着咱俩,咱们也只有混在人群里才有机会摆脱他们溜走。小玉,你现在已经卷入一场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争了,要学着聪明些,不然是活不长的。以前有屠万城帮你,现在有我帮你,但总不会时时刻刻都有人帮你。”
小玉听了这话倒也甚是感动,点头道:“谢谢你。”
罗开见小玉说得诚恳,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带小玉在街上信步游逛,一面防备着黄归龙,一面盘算如何脱身。小玉见他沉吟不语,若有所思,也不说话打搅。
过不多时,罗开竟然瞧见霍无伤迎面而来,他此时已乔装打扮成一个麻脸乡农的汉子,但罗开自是熟知他这身装扮的,当即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可上前相见,又使眼色示意他去左街上一家饭馆里碰头,随后便带小玉进了那家饭馆,挑个屋角避门的桌子坐了。
伙计上前招呼,罗开随意点了些饭食。须臾,霍无伤进入饭馆,径自到罗开桌边坐下,小声道:“少庄主,有什么情况么?”
罗开道:“你先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爹在哪里?”
霍无伤道:“是苍盟主派人传信将你的行踪告诉我们的,庄主此刻在西街的客栈里,我和沉三、赵金山正在街上找你呢。”
罗开道:“我爹他生我气吗?他没有怎么惩罚你们三个吧?”
霍无伤笑道:“庄主自然是生你的气,但你是他儿子他又能怎么样?至于我们嘛,庄主向来对我们倚重宽厚,也只是训斥了一番而已。”
罗开道:“那就好。我现在被黄归龙给盯上了,黄归龙没有和锦衣卫官兵同来,我猜他必是对尘剡剑还有打算的,你快去让我爹想办法帮我摆脱黄归龙。”
霍无伤听得一惊,忙问道:“黄归龙现在有多少人?”
罗开道:“不多,就他和他此行带的那四个弟子。”
霍无伤道:“那我这就去告诉庄主。少庄主,那你等下就假装在这附近几条街上逛,我们想好办法就来找你。”
罗开道:“恩。”
霍无伤招呼伙计买了只烧鸡包了带上,装模作样地出饭馆走了。罗开见小玉也不吃东西,拿着筷子怔怔地发呆,当下笑道:“你不是很能吃么?点的这些东西不吃可惜了。”
小玉回过神来,说道:“你爹不是要抓我么?我们现在去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罗开微笑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放心!现在黄归龙也盯上我们了,我爹哪里还敢对尘剡剑有什么企图?想来他也是听了苍云寒的话,想用尘剡剑把陈建业这条大鱼钓上钩吧。陈建业志在吞并嘉陵江、岷江和乌江一统长江,苍云寒为求自保肯定是想扳倒他的。苍云寒拼实力斗不过陈建业,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小玉叹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
罗开道:“那我不可怕吧?我两次三番救你性命,还帮你去找玉燕仙子,比起屠万城也差不了多少吧?”
小玉道:“谢谢你。”
罗开笑道:“小玉,你跟我客气做什么?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小玉脸色大变,怒道:“你还敢说!你……”只说半句便气结无语,起身就走。
罗开急忙追上去,说道:“小玉,我不说就是了。黄归龙可在暗处盯着咱们,你别胡闹。”
小玉自也不敢大闹,只是想起自己失身于罗开,委实羞愤难过不已。罗开却也不劝她,如此反倒可以显出她一副受胁迫的模样来。
二人在街上信步游逛了一阵,便见到沉三扮成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双眼半睁半闭向罗开使了个眼色。罗开会意,拉小玉假意绕开,沉三却迎上来指着小玉道:“小娘子,脸蛋长得硬是水嫩得紧!”说着便伸手向小玉俏脸摸去。
小玉自也缩身回避,罗开出手架开,喝道:“你个背时的瞎眼醉汉,讨打!”说话间擒住沉三手掌一拧,沉三吃痛,身子跟着反转过来,口里骂骂咧咧,罗开随即飞起一脚踹在沉三屁股上,沉三顿时就跌了个狗吃屎。
罗开也不再理会沉三,径自带小玉走开,适才他和沉三两手相触时已然接过一个小纸团,这时悄悄展将开来,但见上面写着“南街福寿棺材铺”七个字。
罗开随即便带小玉赶到那福寿棺材铺里,迎客的掌柜却是赵金山所扮,店伙却成霍无伤假扮了,罗开自然明白这棺材铺里已被罗云扬打点好了。霍无伤与赵金山领他们二人进了内堂,罗云扬正在其间,脸色阴沉沉的,甚是冷峻。
罗开却笑嘻嘻地道:“爹,你还生儿子的气呀?这次若不是儿子自作主张,只怕爹你麻烦不小了呢!”
罗云扬冷哼道:“老子的心思,你以为你就全都猜透了?”
罗开道:“你不打尘剡剑的主意,无非就是利用尘剡剑让长江盟、五毒教、黄归龙相互狗咬狗而已嘛!儿子这样做也没错呀!儿子就带着这丫头引他们三伙人你争我抢,爹爹和苍盟主坐山观虎斗就是了。”
小玉怒道:“原来你说带我找玉燕仙子姐姐是假的,你根本不想让玉燕仙子姐姐把尘剡剑还给朝廷,你骗人!”
罗开原本也是为说服罗云扬,小玉不明白他的深意那也无可奈何,只得冷笑道:“是又怎么样?谁让你这么蠢?这都看不出来?”
罗云扬却冷笑道:“臭小子,少在老子面前耍花招了!你以为老子看不出你的鬼心思么?”
恰在这时,沉三又扮作身穿孝服的男子带了二十四个壮汉进铺子里来,然后向罗云扬道:“庄主,人到了。”
罗云扬点点头,向罗开道:“这次就不跟你小子计较了,先帮你摆脱黄归龙再说。”
霍无伤道:“少庄主,庄主这招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黄归龙既然只有师徒五人,那我们便抬六口棺材出去往六个方向走,他们五个人一人追踪一个总要漏掉一个,黄归龙以为少庄主和小玉姑娘必会藏在棺材里逃走。其实不然,少庄主和小玉姑娘根本不用藏棺材里,待六口棺材引开黄归龙他们后,少庄主带小玉姑娘大大方方的走就是了。这些人都是我请来的脚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被黄归龙擒住了又能怎么样?”
罗开道:“爹爹果然妙计!儿子佩服!”
罗云扬故作威严,冷哼一声,不理罗开,随即命霍无伤以计行事,让那二十四个脚夫每四人抬一口棺材,出铺后分六路走迷惑黄归龙,然后又让罗开与小玉换了一身衣衫,扮作一对夫妻。
罗开欢喜不禁,此举正合他意,小玉却是羞愤不已,有苦难言。
罗云扬道:“臭小子,别大意,路上留下暗记。”
罗开道:“儿子明白!”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小玉与罗开焕然一新,稍加遮掩混在晚归的人潮之中并不易被人辨认出来。罗开带小玉匆匆出了城,趁着夜色往北疾走,小玉却还在赌气怨他。
罗开便道:“我刚才那样说是骗我爹的,你还真信了?我不那样说,我爹会帮你摆脱黄归龙吗?”
小玉却道:“你们这些人个个阴险狡诈,嘴里都没一句真话,叫人如何能信得过?”
罗开叹道:“真是没良心的丫头,把我好心当做驴肝肺!”
两人又赶了一阵,看到路旁不远有一处石坡,坡下石坪干净光洁,三面避风。罗开见了大喜,说道:“小玉,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走过去就靠着石坡一屁股歪下便躺了。
小玉急道:“我们不走远些吗?万一黄归龙追上来了怎么办?”
罗开笑道:“小玉,这你就不懂了。黄归龙要么以为咱们还藏在城里面,要么以为咱们连夜逃得远远的。嘿嘿,就是想不到咱们会躲在这里睡大觉。而且我还得等等我爹的消息,万一他跟黄归龙在城里撞上斗起来了怎么办?我这个做儿子的少不得要帮把手。”
小玉急道:“可是我却不能耽搁了。过得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玉燕仙子姐姐有没有去找那周长离报仇,万一她已经杀了周长离走远了,我又去哪里找她?凌静师太吩咐我的事岂不是办不成了?屠爷爷也死不暝目了。你不走,我走!”
罗开忙道:“放心吧,你那玉燕仙子姐姐肯定还没有杀了周长离。龙泉镇离简州城不过六七十里路,周长离乃是龙泉镇首屈一指的大户,他若突然暴毙,又岂会没有消息传到县城里来?我们刚才在城里转了那么久,可曾听到有人议论这事?而且这周长离武功了得,手下好手也多,也不是说杀就能杀得了的。”
小玉道:“可我就是担心,一刻也不想耽搁了。”
罗开挽起裤腿,说道:“你看我的腿。这都是你那屠爷爷害的,我可实在跑不动了。我忍痛跑了一路,你都没有关心过我一句。小玉,你实在太让我痛心失望了!我原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丫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铁石心肠!”
此时月光洒地,昏昏暗暗,蒙蒙胧胧,小玉也看得清罗开腿上包裹伤口的布带已是被血水浸湿透了,想他带伤一路行走奔跑,自是吃了不少苦头,心中歉然,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罗开道:“既然你知道错了就帮我换下药吧。”说罢便递给小玉一瓶金疮药。小玉当下便解开罗开腿上的血布,重新上药,又从自己衣裙上撕下布条重新包裹好。
罗开见小玉颇为细心,心中甚喜,说道:“这才象个丫鬟该有的样子!”
小玉将药瓶一抛,脸色一沉,没好气地道:“我可不是你的丫鬟!”
罗开却也不在乎,双手枕头闭眼,微笑道:“现在不是,以后说不定就是了呢?”
小玉道:“你休想!我才不会做你的丫鬟呢!”
罗开道:“不说这些了。小玉,过来挨着我睡吧,两个人挤着暖和一些。”
小玉听了冷哼一声,反倒坐得离他远了一些,罗开不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他原本知道小玉不会跟他亲近,只不过是随口戏谑一句,挑逗小玉罢了。
罗开不再说话,呼吸渐缓,好似已入睡了一般。小玉思潮起伏,想到屠万城之死,想到陆风伤情,想到木青瑶是否已报仇离开龙泉镇,想到柳氏是否平安到达鄱阳湖,哪里又有丝毫困意?
正当小玉怔怔出神之际,一条人影陡然往她扑了过来,小玉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见到了鬼魅,一声惊呼,双手急忙往那人影推去,此举来自她遽然受惊后的本能反应,体内真力也自然而然随之澎湃而出,便在这一瞬间,同时冲破了罗开对小玉封禁的穴道。只听得一声闷哼,那条人影往后飞滚了出去,远远跌到两丈开外。
小玉随即起身一瞧,但见到那条人影竟然正是黄归龙,他被小玉这两掌直震得五内翻腾,气血紊乱,激喷两口鲜血出来,倒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缓不过来。
罗开原本也只是在闭目养神,跟着便被惊动过来,但见黄归龙莫明其妙地重伤倒地呕血,当真是又惊又奇,但他行事谨慎,反拉小玉后退了几步,笑道:“黄叔叔,你跟侄儿这是唱的什么戏?我又没有伤你,你难道还想用苦肉计骗我上当不成?”
黄归龙不理罗开,盯着小玉咬牙道:“小丫头真人不露相,想不到内功造诣竟是如此之高!”
罗开一怔,说道:“黄叔叔,你说你是被小玉所伤?”
黄归龙冷冷地道:“你还不知道么?这小丫头内功修为可比你强多了,只怕你再苦练三四十年也未必及得上她!”
罗开惊疑不定,向小玉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小玉道:“屠爷爷把他的内力全都传给了我。”
罗开叫道:“好啊!小玉,你瞒得我好苦!你得了屠万城几十年功力居然还装成个弱女子骗我,害我一路拼了命的保护你。”
小玉道:“屠爷爷传了我内力,我却不知道怎么用,刚才不知怎么的突然又自己会用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开一听这话心下叫糟,原本可以依仗小玉来吓退黄归龙,但这时小玉却当着黄归龙之面承认自己尚未融会贯通,不能随意驱使,那黄归龙就不再畏惧小玉了,心下直骂小玉:“蠢货!蠢货!”
黄归龙这时已强撑着站起身来,摸了摸嘴角血渍,好整以暇,象已没事了似的,叹息道:“可惜屠万城这一身高深的功力居然落到一个傻丫头身上!”
罗开捏了小玉手心一下,示意她虚张声势恐吓黄归龙,说道:“小玉,屠万城还教过你别的什么绝世神功没有?”
小玉道:“屠爷爷还把他的刀法传给了我。”
罗开道:“恩。屠万城阔刀之威天下知名,无人不闻风丧胆!小玉,你既然得了他的真传,想来江湖上很少有人是你的敌手了,难得遇到像黄叔叔这样的高手让你练练手,你不妨领教一下青阳门的剑法吧。”
小玉摇头道:“屠爷爷说过我没跟人交过手,没有临敌应变的经验,万万不是你们这些老江湖的敌手。”
罗开虽然又捏了小玉手心,提醒她不要泄了底,但小玉不解其意,以为罗开趁机非礼于她,甩手一格,还是将话说完了,罗开无奈,只得叹了口气。
黄归龙哈哈笑道:“罗开,你想用这黄毛傻丫头来吓退老子?哼哼!亏你想得出来!咳咳咳!”他情激之下,气血翻涌,又不禁张口吐出一口淤血来。
罗开见状大喜,笑道:“看来黄叔叔被小玉误伤得不轻!你那四个徒弟只怕是惦记我那六口棺材去了吧?黄叔叔今晚受伤落单了,万一遇到仇家的话,只怕情况不妙!”
黄归龙冷笑道:“小子,你少跟老子扯淡,老子就算受了内伤,一样能擒住你们两个!”
罗开道:“是么?侄儿倒想试试!”
黄归龙道:“你老爹我都不怕,我还会怕你?”
罗开不再多言,将小玉往后一推,纵身上前,一剑刺向黄归龙右肩,待见黄归龙一剑赶来,忙身形一折,剑势陡变,刷刷两剑快攻往他左腰逼至。黄归龙冷哼一声,身形微侧,长剑一抖,一剑化两剑,左右一拨,旋即化解开了,未待罗开变招,他已趁势一剑直往罗开胸膛刺去。罗开大吃一惊,但他应变也快,急忙仰身一避,长剑回撩,将其荡开,往右一跨,顺势拖剑下划,往黄归龙右腰削去。
黄归龙又是一声冷哼,弓身收腹,长剑同时往罗开面门逼至,这一剑却是后发先至,顿时又迫得罗开大吃一惊,好在他应变够快,于千钧一发之际仰身后倒,长剑回防,半遮半避,滚逃了开去。
罗开强攻黄归龙这四招,无论身法、剑招,还是力道,皆是竭他生平之能,结果非但未能伤到黄归龙分毫,反而接连遇险,他便知黄归龙虽然受了内伤,依旧有一战之力。黄归龙乃是与其父罗云扬齐肩的高手,到底非罗开之辈所能匹敌,四招一过,罗开怯意大生,当下展开身法游斗,飘忽来去,见隙进招,再不敢与黄归龙直面交锋,以硬碰硬了。
如此斗得一阵,罗开依旧未曾占到便宜,仍然是接连遇险,他原本是想引得黄归龙闪转腾挪,气血翻涌,从而加剧内伤,但情形并未如他所愿。虽然如此,黄归龙也的确不好受,身法与剑法都大为滞缓,不然以他之能,罗开早就伤在他剑下了。
罗开越斗越惊,已是在思脱身之策了,瞥眼瞧见小玉,随即便心生一计,当下且战且避,退向小玉,叫道:“小玉,用你刚才的法子,使劲打他背心!”
小玉见罗开情势危急本也担忧,当即绕到黄归龙背后去,黄归龙顿时惊惧不已,他虽然知道小玉不懂如何随意驱使内力,但若真要是再中小玉适才那么两掌,他焉有命在?他当即便转身闪开,不将后背向着小玉,罗开随即趁隙进招,又叫道:“小玉,快到他背后去打他!”
如此一来,黄归龙负伤之馀,顾前又顾后,不免就落了下风,罗开武功颇有造诣,并非无批亢捣虚之能。但黄归龙也不是庸手,他怒哼一声,身法陡变,避开罗开剑势,径直一剑刺向小玉右肩,这一剑去势极快,顿时就迫得小玉猝不及防,所幸罗开一剑挑来,挡得及时,小玉吓得乘机慌忙滚到一边。
罗开叫道:“蠢丫头!你不会用刀么?用一样的法子,刀上加劲,直接劈死他!”
小玉听了急忙奔去拿刀,黄归龙大为忌惮,拦过罗开一剑,急纵而出,一剑斩向小玉右臂,阻止她拿刀。小玉见黄归龙来得好快,吓得又是大吃一惊,仓皇间抄起阔刀便即劈了出去,正迎上黄归龙长剑,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黄归龙长剑从中断为两截,人也随之往后仰退了开去。
原来小玉情急之际奋力一劈,内力也自然而然随之汹涌而出,她这一刀之力委实非同小可,不但将黄归龙长剑震断,亦且伤得他不轻。黄归龙往后直退了十步方才拿桩站稳,张口又喷出一口血来,再也无一战之力了。
罗开也为小玉这一刀之力所震惊,赞道:“好丫头!劈得好!”又向黄归龙笑道:“黄叔叔,你现在还要擒我们么?”
黄归龙气血紊乱,正难受得紧,便是说话也懒得说了,唯有咬牙忍耐。但他正为曹吉祥效命,罗开倒还不敢杀他,当下带小玉便走。
恰在这时,只听到道上有人叫道:“师父!”
语音甫落,便见到四个人疾奔了过来,正是何一鸣、马靖远、高奎、吴山河四人。何一鸣忙去瞧黄归龙的伤势,马靖远、高奎、吴山河三人则拔剑包抄上来,拦住罗开与小玉的去路。
罗开武功造诣与何一鸣他们四人乃是比肩的人,他以一敌四,万万不是敌手,他当即故技重施,抓住小玉肩膀拉到面前,一剑抵住她脖子,恶狠狠地道:“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我就一剑杀了她!”
马靖远、高奎、吴山河三人当真不敢轻举妄动,一齐望向黄归龙,待他示下。
黄归龙调息半晌才咬牙道:“小子,你们俩已经串通好了的,还想来骗我?你舍得杀她么?”
罗开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抓到她,你要是敢逼我,说不得我也只有痛下杀手了。”
黄归龙冷哼道:“你还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就凭你还想跟我斗?你……”
话犹未了,只听道上有人朗声道:“黄兄,你跟个小辈较真,岂不失了身份?”
众人循声一望,但见罗云扬率霍无伤、沉三、赵金山三个好手飞也似的赶了过来。马靖远、高奎、吴山河三人畏惧,急忙退到黄归龙身边。
罗开当即带小玉迎了上去,有恃无恐,得意不已。
罗云扬却板着脸,冷哼一声,说道:“臭小子!就凭你这点本事就想在蜀中横行无忌?自此以后也该长长记性了!”
罗开道:“儿子记住了!”
黄归龙当下说道:“罗兄,兄弟我是奉朝廷之命前来擒拿这小丫头的,然则令郎色令智昏,百般维护这丫头,我迫不得已才动了手,还望罗兄见谅!罗兄向来谨慎持重,这次不会跟陆百川一样犯糊涂吧?”
罗云扬道:“罗某区区一介草民,有多大能耐敢与朝廷为敌?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自寻死路!”
黄归龙道:“罗兄这话说得甚是!那么就请罗兄把这小丫头交给我。此番恩情黄某定当铭记于心,日后罗兄若有用得着我青阳门的地方但请开口,我黄归龙必当竭力以报!”
罗云扬呵呵笑道:“黄兄啊黄兄,你说这违心之话居然一点儿也不脸红!你这一手一箭双雕之计可使得绝妙啊!还好我没有象陆百川那么冲动,要不然我早同陆百川一样的下场了!不过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玉燕女贼突然冒出来将宝剑盗走了,如今这玉燕女贼的下落就在这小丫头身上。你既有心谋我,我岂会轻易的把她交给你?”
黄归龙道:“我受曹公公之命看护宝剑,宝剑丢失我难辞其咎,我又怎会拿整个青阳门开玩笑?罗兄,你当真误会我了!现在罗兄要强留下这个小丫头,即便没有觊觎宝剑之心也难脱嫌疑,陆百川的下场近在眼前,还望罗兄三思!”
罗云扬道:“黄兄既然一心想寻回宝剑归还朝廷,那今晚你为何没有通知曹吉祥带锦衣卫前来?徜若他们一起来了,谁还敢道半个‘不’字?想来黄兄也是担心我当众说出你的阴谋来吧!亦或者是黄兄还有别的图谋?”
黄归龙脸色一寒,冷冷地道:“原来罗兄说了这么多,是觉得我黄归龙的面子不够,那么我也只好去请曹公公和郭大人他们亲自前来要人了!”
罗云扬却道:“那倒也不必劳烦黄兄了!罗某正要亲自将这丫头押送给曹公公,说不定还能得些赏赐呢!”顿了一下又道:“黄兄,我们还要在此歇息片刻,你若无事的话,那就请便吧!”
罗开也笑道:“黄叔叔,慢走不送!”
黄归龙黔驴技穷,气结无语,愣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恰在这时,只听到道上有一个女子声音大声喝道:“罗云扬,你休得猖狂!你姑奶奶来也!”
罗云扬一众听了都是吃了一惊,这说话人的声音正是五毒教林锦仙。语音甫落,便一见一群黑影往石坪逼近,正是林锦仙率五毒使及二十多个好手赶了过来。
黄归龙气势一长,拱手笑道:“林教主,幸会!幸会!”
林锦仙道:“听说黄掌门与罗庄主在此争抢这个小丫头向曹吉祥邀功请赏,这等好事可使我夜不能寐,所以巴巴的就赶来了。”
罗云扬冷笑道:“林锦仙,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么?”
林锦仙厉声道:“罗云扬!老娘打什么鬼主意了?你无凭无据胆敢血口喷人,老娘今晚便与你不死不休!”
罗云扬只冷哼一声,到底也不敢再说什么,林锦仙此番势大,一旦斗起来,罗云扬定然要吃大亏,是以他唯有忍气吞声,不敢再激怒林锦仙。
罗开便道:“这么说来林教主也是来抢小玉献给曹公公讨赏了?”
林锦仙道:“正是!你们能,为何老娘就不能?大家各凭本事,能者得之!”
她话音刚落,只听大道上又有人朗声道:“林教主,你怎么不信守诺言,插手岷江的事了?”
罗云扬一众人听了顿时欢喜不禁,说话之人正是嘉陵盟盟主苍云寒。
林锦仙又气又急,顿足叫道:“苍云寒!你真是阴魂不散!你跟得老娘这么紧,难不成老娘上茅厕你都盯着不成?”
这种话于别的女子而言自是当众说不出口,但林锦仙却说得出口,而且她说了之后,在场众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只听苍云寒朗声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苍某饱读圣贤之书,岂会行此下作之事?”
说话间,苍云寒已率领嘉陵盟洪程云、杜昊、鲍龙人、周贺四大头领及各人手下好手赶了过来,一行三十来人,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罗云扬当即率众上前相迎,与苍云寒归为一阵,顿时豪气高涨。
林锦仙冷笑道:“好一个谦谦君子!你天天缠着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放,难道这是君子所为?”
苍云寒正色道:“林教主,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林锦仙手指小玉道:“朝廷正在缉捕这小姑娘,我正要拿她去跟曹吉祥换些赏钱。苍盟主既然也来了,想必也打的是这个主意,既然大家目的一样,那就谁都别说谁坏了规矩!”
苍云寒道:“林教主既是缺银子使,苍某定当慷慨解囊,不知林教主需要多少银子?”
林锦仙道:“我林锦仙岂是向人乞怜之人?我缺银子使,自会想办法赚,今天苍盟主也有此心的话,那咱们就各凭本事了。你说,咱们今晚怎么个打法?”
苍云寒向罗云扬道:“罗兄怎么说?”
罗云扬道:“苍盟主,这丫头可是我云飞山庄千辛万苦才擒到手的,我们还在屠万城手上折了十多个好手,若不得些赏钱,怎么抚恤他们的家人?”
林锦仙道:“那就划下道儿来开打吧!还说什么废话?老娘这条鞭子可几日未曾饮过人血了!今晚正好新仇旧恨一起做个了结!”
苍云寒却摇摇头道:“大家此番既然都是为了求财,那也不必非得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得不偿失!”
林锦仙怒道:“难不成你要老娘跟你猜拳赌骰子么?”
苍云寒道:“此等市井之徒的作派,岂是我辈所为?苍某倒有一个文比的好法子,大家各凭本事,又无需动刀剑。”
林锦仙奇道:“什么法子?”
苍云寒道:“我的法子是放了这小玉姑娘离开,任她自行逃走,谁都不可以阻拦。咱们在此不动,待到三个时辰以后再许离开此地,然后各凭本事去查找小玉姑娘。哪一方要是先找到小玉姑娘,小玉姑娘就归哪一方,另外一方绝不可再耍无赖争抢,林教主以为如何?”
林锦仙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向黄归龙问道:“黄掌门,你觉得如何?”
黄归龙道:“苍盟主的法子自然是极好的!大家不动刀兵,不伤和气,只作君子之争。”
罗开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的话,那么我就让小玉走了。”向小玉道:“小玉,你离开此地一定要赶紧快跑,有多快就跑多快,跑不动了就藏起来。要是藏不住了一定要让我们抓住,可别便宜了他们。”
金蟾当即大叫道:“好小子,你这是在使奸!”
罗开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们何必当真?我们杀了传她功夫的屠爷爷,她恨不得杀了我们报仇呢,又怎么会让我们占便宜?”
林锦仙道:“我倒是忘了,这小丫头落到你们手里这么久了,你们只怕已经对她严刑拷打,审问出来那玉燕女贼的藏身之处了吧?”
罗云扬道:“林教主,你且看看这小丫头象是被严刑拷打过的吗?我若是知道那玉燕女贼的藏身之处早就去找曹公公请赏了,哪还用得着为这丫头跟林教主争来夺去?”
林锦仙听了这话,一时间却也难以挑出破绽。
苍云寒便道:“罗贤侄,你放她走吧。”
罗开笑道:“小玉,你只有三个时辰,可得跑快些哟!”
小玉拿了阔刀,只望了罗开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