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令府邸,卧房内。
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渊躺在床上,按照沈安之前的紧急指示,面色涂抹了些许姜黄,显得蜡黄无比。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看上去确实像个命不久矣的重伤之人。
张氏带着儿子沈从,跪在一旁,哭得双眼红肿,情真意切。
整个房间的气氛,悲怆到了极点。
而在两千年后的出租屋内,沈安比现场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
他的面前,是十几个打开的网页。
“瘫痪病人会有哪些体征?”
“如何伪装神经性损伤?”
“古代中医如何诊断瘫痪?”
“膝跳反射能靠意志力控制吗?在线等,挺急的!”
他就像一个即将参加开卷考试,却发现复习资料全是天书的学生,抓狂地扒拉着信息。
“老祖宗!听着!关键时刻来了!”沈安的意念疯狂地涌入沈渊的脑海。
“等会儿他们肯定会试探你!用针扎你,用火燎你!你记住,痛可以喊,但身体绝对不能动!尤其是腿!就当那条腿不是你自己的!”
“最重要的一点!膝跳反射!他们一定会检查你的膝盖!用小锤子敲你膝盖下面!正常人小腿会不受控制地弹起来!你绝对不能弹!这是本能反应,最难伪装!用意志力!用意志力压住它!告诉自己,你是个瘫子!你已经没有知觉了!”
床榻上,沈渊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看书屋暁说枉 埂辛醉全
膝跳反射?
虽然听不懂这个词,但他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那是一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本能。
要用意志力,去对抗身体的本能。
这对他这个在战场上能够无视刀剑伤痛的百战猛士来说,或许并非不可能。
这时,房门被推开。
太医令领着几名御医,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对着张氏微微颔首,随即径直走到床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审视着床上的沈渊。
“夫人请节哀,奉陛下之命,我等前来为沈将军诊治。”太医令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有劳有劳太医令了”张氏泣不成声。
太医令不再多言,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沈渊的手腕上,闭目凝神。
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微皱。
“脉象沉迟,气血大亏确是重创之兆。”
他随即掀开盖在沈渊下半身的被子,对身后的一个御医示意。
那御医从药箱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将军,得罪了。”
太医令说著,捏著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向沈渊的大腿。
“嗯”沈渊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上半身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但他的双腿,却如同两截木头,纹丝不动。
太医令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又换了几个位置,或深或浅地刺了几下。
每一次,沈渊都表现出剧烈的痛感,但下肢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奇怪”一名年轻的御医低声自语,“既有痛感,为何肢体毫无反应?此与医书所载不符”
太医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他站起身,从另一个御医手中接过一个包裹着软布的小木槌。
来了!
出租屋内的沈安,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太医令蹲下身,一手托起沈渊的膝弯,让他的小腿自然下垂。另一只手,举起了小木槌。
他盯着沈渊的小腿肌肉,然后,轻轻地敲在了膝盖下方的韧带上。
“咚。”
一声轻响。
沈渊的小腿,毫无反应,像挂著一块死肉,一动不动。
太医令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不信邪,又加重力道敲了一下。
“咚!”
还是没有反应。
沈渊此刻,正调动着全身的意志力,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的双腿上。那股肌肉想要本能跳动的冲动,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制了下去!他在与自己的身体进行一场战争!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
太医令站起身,沉默了。
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情形。有痛觉,却无肢体反射,腰椎以下的神经传导,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斩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张氏,摇了摇头。
“夫人,请恕我等无能。”太医令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怜悯,“沈将军从高处摔落,撞击腰背,已伤及‘督脉’根本。导致下肢经络闭阻,气血不通,状如瘫痪此乃不治之症。”
听到“不治之症”四个字,张氏眼前一黑,彻底哭晕了过去。
府内顿时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消息很快回报给了刘邦。
未央宫内,刘邦听完太医令详尽的禀报,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一位忠勇之士,就这么废了。”
惋惜之余,他心中对沈渊可能参与韩信案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一个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废人,还能做什么呢?
长乐宫。
吕后听完了同样的回报,脸上依旧挂著那温和的笑容。
她用一根玉签,拨弄著香炉里的熏香,淡淡地开口。
“他倒是会挑时候摔。”
女官低着头,不敢接话。
吕后的目光幽幽,望向远处的宫墙,像是能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沈渊。
“一个废了的将军,也好。”她轻声说,“至少,不会再给本宫添什么乱子了。”
韩信案,终究还是没有波及到郎中令府。
沈渊的“断腿”,成了他最坚实的护身符,让他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从这场开国第一大案中,完美脱身。
三天后。
就在长乐宫钟室传来韩信被诛杀的消息,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之时,一道安抚人心的圣旨,送到了沈府。
宦官当着满府的面,展开了圣旨。
所有人都以为,这无非是些赏赐金银、准其休养的客套话。
但当宦官用尖细的嗓音念出圣旨的内容时,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