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太监那尖利高亢的嗓音,如同惊雷,在郎中令府邸的上空炸响,余音绕梁,久久不散。艘搜晓税惘 蕪错内容
“特赐沈渊,入宫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满府的下人、亲兵,包括刚刚从昏厥中被掐醒,还在抹眼泪的张氏,全都石化当场。
入宫不趋,是说进宫可以小步快走,不必像其他臣子一样碎步疾行。
赞拜不名,是说朝会之上,唱礼的官员不必再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必跪拜。
剑履上殿,更是天大的殊荣,意味着可以佩剑穿鞋上大殿!
自大汉开国以来,得此殊荣者,唯有一人——相国,萧何!
现在,这份天恩,竟然砸在了一个刚刚摔断了腿,被御医断定为“不治之症”的瘫子头上?
所有人都懵了。
这到底是恩典,还是催命符?
卧房内,躺在床上的沈渊,听着门外太监离去时,众人那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恐惧的恭贺声,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恩典”的重量。
出租屋内,沈安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半小时的、对老祖宗“影帝级”表演的打赏,正美滋滋地喝着肥宅快乐水。
【滴!检测到新的圣旨,已为您同步转播。】
【剑履上殿!】
“噗——”
一口可乐喷了满屏幕。
“咳咳咳咳!”沈安被呛得涕泪横流,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什么玩意儿?!剑履上殿?!我让你装瘫痪摸鱼,你老板给你评了个年度最佳员工,还让你以后天天来公司接受表彰!刘邦!你是不是人啊!压榨瘫痪病人!你这个周扒皮!资本家看了都得流眼泪!”
【恭喜宿主,您的“神之一手”已成功触发超纲剧情。如闻蛧 勉沸粤独】系统的声音贱兮兮地响起,【您把boss忽悠瘸了,现在boss觉得您是百年难遇的忠臣典范,想把您供起来当吉祥物。】
“吉祥物个屁!这是最后的试探!”沈安抹了一把脸上的可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一个瘫子,怎么‘剑履上殿’?这圣旨就是个钩子!老祖宗要是表现出半点‘我还能走’的迹象,明天掉的就不是脑袋,是全家的人头!”
深夜。
郎中令府邸万籁俱寂。
张氏哭了一天,早已身心俱疲,在仆役的搀扶下回房歇息了。
负责守夜的亲兵,也被沈渊打发到了外屋。
卧房内,只剩下沈渊一人。
黑暗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在白天显得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却亮如寒星。
他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体的每一丝变化。
白天为了对抗膝跳反射,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神,此刻,双腿的肌肉仍在微微抽搐,传来阵阵酸痛。
“天启”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回想着垓下之围时,那道让他背负一生骂名的抉择。
回想着韩信求救时,那道让他“摔断双腿”的荒谬指令。
一次,换来了家族的入场券。
一次,换来了全族的性命。叁叶屋 追醉欣璋洁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天从妻子和下人口中听来的消息。
韩信死于长乐宫钟室,被夷三族。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听到这个死讯,沈渊的心就下沉了一分,同时,对那道“天启”的信服,也就加深了一分。
他用自己的“残疾”,为沈家在这片血腥的屠场之外,筑起了一道无人能够逾越的高墙。
但这份清醒,是孤独的。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不能告诉自己最亲密的妻子。
他必须扮演一个真正的废人,一个被无妄之灾毁掉后半生的可怜虫。
他看到张氏那日渐憔悴的脸,听到她夜里传来的隐忍哭声,心如刀割。
他看到儿子沈从,那双原本充满童真的眼睛里,过早地蒙上了一层忧郁和不安。
他背负著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秘密,独自前行。
“吱嘎——”
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缓慢而僵硬的姿势,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的上半身撑了起来。
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
他咬著牙,将双腿挪到床边,然后,用手臂支撑著,尝试站立。
双腿刚刚接触地面,一股剧烈的酸麻和无力感袭来,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他险些摔倒。
不行,不能真的废掉。
这是“天启”的另一个警告。
“装病,但不能真病。你的身体,是最后的本钱。”
从那天起,每个深夜,当整个府邸都沉入梦乡时,这间卧房,就成了沈渊的秘密训练场。
他扶著墙壁,一步,两步如同一个真正的瘫痪病人,重新学习如何掌控自己的身体。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对被发现的恐惧。
他必须在黎明前,恢复到那个“瘫痪”的状态,抹去一切痕迹。
白日里,他则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了儿子沈从的身上。
他让人把床搬到了书房,自己靠在床头,亲自教导沈从读书、识字。
“从儿,你看这个字,‘忍’。”沈渊指著竹简上的字,声音沙哑。
“父亲,是忍耐的忍吗?”七岁的沈从仰著头,好奇地问。
“是。心字头上一把刀。把刀刃对着自己,而不是对着别人。什么时候,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你才能活常人所不能活。”
他不再教儿子兵法韬略,不再讲英雄故事。
他讲的,是如何在朝堂上看人脸色,如何分辨话里的真假,如何隐藏自己的喜怒。
他把自己从尸山血海和政治漩涡里悟出的生存之道,一点点地,揉碎了,喂给这个年幼的孩子。
“记住,从儿。”沈渊抚摸著儿子的头,眼神无比郑重,“我们沈家,不求闻达于诸侯,不求青史留名。我们只求,无愧于心,安稳传家。”
沈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只知道,他的父亲,那个曾经能把他举过头顶的伟岸男人,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而父亲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深邃。
沈渊,彻底完成了从一个百战猛士,到一个家族奠基者的蜕变。
他明白了,守护家族,有时候需要的不是锋利的刀剑,而是一张冰冷的床,和一双“断了的腿”。
三天后,沈渊“挣扎”著,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谢恩奏折,托人送入宫中。
奏折里,他用颤抖的笔迹,表达了自己“肝脑涂地亦难报陛下天恩万一”的激动,同时也表达了自己“身已残废,不堪大用,有负圣恩”的惶恐与惭愧。
刘邦看到奏折,龙颜大悦。
又一道圣旨,紧随而至。
这一次,宣旨的太监没有在府外高唱,而是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卧房。
卧房内,沈渊“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太监一把“按住”。
“沈将军,万万不可!您身子要紧!”太监满脸关切,“陛下有口谕,让咱家来看看您。陛下说,知道您行动不便,特意让尚方监的巧匠,为您打造了一件东西,好让您方便入宫谢恩。”
说著,太监拍了拍手。
两个小黄门抬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椅子”走了进来。
那椅子由坚固的木料制成,有靠背,有扶手,最奇特的是,下面装着四个可以滚动的轮子。。
宣旨太监指著那轮椅,脸上堆满了笑。
“陛下说了,沈将军乃国之忠臣,虽身有不便,但朝堂之上,不可一日无将军这等耿直之言啊!”
“明日早朝,陛下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