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真的没办法改变吗?”扶苏望着慕兮,眼中满是恳切,他虽知天命难违,却仍存着一丝希冀——若能让大秦避开那些战乱与倾覆,百姓便能少受些苦难。
慕兮看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确实无法更改。我本是后世之人,暂留此地已是意外,若要回到属于我的时代,便不能插手这世间因果。一旦我出手干预,历史的河流便会改道,届时呈现的,将不再是原本的华夏了。”
嬴政在一旁听着,眉头微蹙,忽然开口追问:“若你真的插手了,以你的能力,我大秦会走向何路?”
他一生都在掌控之中,哪怕明知是假设,也忍不住想探究那未知的可能。
慕兮抬眸,目光在父女三人脸上流转,缓缓道:“那要看陛下想走哪条路,也看我愿帮你们到哪种程度。”
她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彷彿在描摹着无形的轨迹:“若只是小修小补,帮你们避开几个昏聩的臣子,缓和些苛政,大秦或许能多延续数十年,却终究难逃分崩离析的结局——根基里的顽疾未除,只靠外力终究是饮鸩止渴。”
“那若是彻底改变呢?”扶苏追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若要彻底改变,便要从根上重塑。”慕兮的声音沉了些,“废苛法,轻徭役,让百姓得以喘息;兴教化,选贤能,让朝堂清明;甚至改变郡县制的推行方式,兼容分封与集权的长处这些,都需要陛下有彻底革新的魄力,也需要我动用远超寻常的力量。”
她顿了顿,看向嬴政:“可那样一来,大秦或许能传至百世,却也不再是陛下亲手缔造的那个大秦了。它会带着我干预的印记,走向一条无人知晓的路——或许更好,或许藏着更大的隐患。
而我,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也有点麻烦,困在此地,为这被改变的历史承担无尽的因果。”
慕兮只是一个散修,不知道时间法则怎么修的,所以她没法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通过时间阵法回到未来。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嬴政望着窗外,玄色龙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想起自己扫六合时的意气风发,想起统一文字度量衡时的决心,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被“施舍”来的长久,而是属于大秦自己的、哪怕短暂却璀璨的轨迹。
扶苏也垂下了眼眸,他懂了慕兮的意思——历史从不是儿戏,每一次干预都伴随着沉重的代价,与其寄望于外力,不如从当下做起,尽己所能让这王朝多一份安稳。
阴曼抱着天蚕丝布料,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却也感受到了殿内那份凝重,悄悄把布料抱得更紧了些。
良久,嬴政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直视着慕兮:“慕姑娘,如果你的出现,真的改变了大秦,那这个世界,还会是你原本的世界吗?”
慕兮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不是了。从我出手干预的那一刻起,时间线便会分叉,这个大秦,会成为一个独立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嬴政咀嚼着这陌生的辞汇,眼中满是疑惑,扶苏与阴曼也竖起了耳朵,显然对这个说法充满好奇。
慕兮转身走出宫殿,午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抬手指向宫墙下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陛下,看到那棵树了吗?”
嬴政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老槐树的主干粗壮挺拔,向上延伸出无数枝干,枝丫间又分生出更细的枝条,层层叠叠,郁郁葱葱。
“那棵主干,便是我们共同认知的华夏历史,从远古走到如今,脉络清晰,因果相承。”慕兮的声音随着风轻轻散开,“而那些从主干上分出去的枝条,便是平行世界。每一次重大的选择偏差,每一次外力的干预,都可能让历史的走向偏离主干,生出新的分支。”
她指着一根斜生的粗枝:“譬如,若当年荆轲刺秦成功,或许便会生出一个没有大一统的分支;若楚汉相争中败的是刘邦,又会生出另一个分支。这些分支各自生长,有各自的兴衰荣辱,却再也回不到原本的主干上了。”
嬴政望着那棵老槐树,沉默了许久。他一生都在追求“唯一”——唯一的帝号,唯一的王朝,唯一的秩序,此刻却猛然明白,这世间的可能,原是如树枝般繁茂的。
“如此说来,”扶苏轻声道,“每个平行世界里的人,都会以为自己走的是唯一的路?”
“是。”慕兮点头,“就像这树上的每片叶子,都只向着自己头顶的阳光生长,不会知道其他枝条上的风景。”
阴曼抱着天蚕丝布料,忽然道:“那平行世界里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慕兮笑了笑:“或许,那里的阴曼公主,正穿着寻常的丝绸衣裳,而不是抱着天蚕丝;或许,那里的陛下,没有见过我这样的‘后世之人’,仍在为长生苦苦寻觅。谁知道呢?”
嬴政抬手抚上腰间的玉佩,指尖冰凉。他忽然觉得,比起追问那些未知的分支,守护好自己脚下的这根“主干”,才是更重要的事。
“慕姑娘的意思,朕懂了。”嬴政转过身,往殿内走去的步伐比来时更显沉稳,却在门槛前顿住了脚步,他缓缓回身,目光里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恳切,“但大秦的路,或许也该换一条了。朕不想让它就此泯灭在史册的尘埃里,还请仙子帮朕一把。”
扶苏与阴曼对视一眼,齐齐弯腰行礼,声音里带着同样的期盼:“请仙子帮帮大秦。”
慕兮望着三人躬身的背影,殿外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考虑一下。”
嬴政没有再强求,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扶苏与阴曼转身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在空气中缓缓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