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好奇心瞬间涌了上来,朱由检很想立刻跑过去,好好研究一下銮仪卫是如何手搓超音速音爆的。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兼物理奇观!
然而,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稳住,稳住!我是皇帝,不是二哈,得有威仪,得让人捉摸不透……”
朱由检强行按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吃瓜围观之心,脸上迅速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威严。
只是那内心深处,对这套折磨人且仪式感拉满的早朝制度,怨念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不仅睡眠剥夺,还要承受突如其来的“音爆”惊吓,这皇帝当得,真是一言难尽。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对鸣鞭的好奇与对早朝的怨念死死压在心底,准备进入文华殿。
此时殿内已响起鸿胪寺卿清亮的唱喏声。这位手持象牙朝板、身着青色朝服的礼官,正站在殿中丹陛东侧,高声引导:“百官入班——文东武西,依品序立!”
殿外百官闻声而动,按规制分班入场:
文官列于殿内东侧,从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三辅张瑞图、四辅李国普,再到各部尚书、侍郎,依品级从北到南排开。武官则列于西侧,公侯勋贵、京营将领、锦衣卫指挥使等按军职站位。
无论殿外百官如何疏远张瑞图,现在他依然是内阁三辅,不会因为众人的态度而改变。
待百官全数列队站定,殿外奏响《丹陛大乐》,鼓乐声中,鸿胪寺卿转向殿门方向,唱喏声又高了三分:“圣驾升座——!”
朱由检这才迈步踏入殿内,沿殿中御道缓缓走向代表九五至尊的御座。转身坐下时,还故意让衮服下摆扫过御座扶手,摆出几分浑然天成的威严。
“行朝贺大礼——跪!”鸿胪寺卿的唱喏声陡然落下。
哗啦啦一阵衣袍摩擦青砖的脆响,满殿百官齐齐屈膝跪地,额头距地面不足三寸,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撞在殿梁上,嗡嗡回响。
朱由检坐在高台上,俯瞰底下黑压压跪成一片的飞禽走兽……啊不,臣子们,看着那一排排妖娆圆润的屁股,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撼与掌控感的暗爽,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
好家伙……难怪前世公司老板那么喜欢开大会,这大权在握、俯瞰众生的感觉,真特么爽呆了。
也难怪那么多人明知皇朝更替,必定导致身死族灭,也依然飞蛾扑火般想当皇帝。这种手握天下权柄、被整个帝国精英跪拜的感觉……换谁来都很难把持得住。
还没被权力腌入味的朱由检,偷偷抬了抬手指,借着衮服广袖的遮掩,摸了摸御座扶手上的龙纹浮雕——冰凉的木头触感,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大明气数将尽,他这个皇位,坐不了多久了。这不是九五至尊的皇位,而是随时亡国灭族的烧烤架!
“兴——!”鸿胪寺卿唱喏再起,百官整齐起身,衣袍摆动如波浪。
“再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遍跪拜时,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张瑞图身上——这老兄头低得快贴地了,却能看到他肩膀在微微发抖,显然还没从“被孤立”的情绪里缓过来。
他心里暗笑:这就是皇帝的“冷暴力”?果然比前世老板穿小鞋还狠一百倍,不过……朕要的就是这效果。
待第三遍“山呼万岁”结束,鸿胪寺卿终于唱:“平身——!”
三拜叩礼之后,群臣站起身来。
百官起身时,不少人悄悄揉了揉膝盖,朱由检却故意端着架子,等所有人站直了,才轻轻敲击了一下光润的木质表面。
侍立一旁的王承恩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运足中气将那特有的尖嗓传遍大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按照鸿胪寺事先收集确定的大臣启奏次序,大臣们奏报。
首先出列的是兵部左侍郎霍维华。自兵部尚书崔呈秀在十月去官离职后,就由他代署兵部,最近他正在琢磨着,怎么把“代署”去掉,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他手持玉笏大步出列,眼框湿润,声情并茂地哭诉,辽东和三边重镇已经欠饷一年又三个月,将士怨声载道;且今年凛冬比往年来得更早更严重,但是冬衣却只发三成,士兵们夜间只能抱团取暖,多有冻伤者。
最后,霍维华言辞恳切道:“陛下,建奴黄台吉已在义州筑城屯田,还遣使连络蒙古喀尔喀部,似有趁我边军缺饷来犯之意。恳请朝廷速拨部分军饷,并补足士卒冬衣,若腊月前不到位,宁远防线和三边重镇均恐难支撑。”
不管霍维华出发点如何,起码这个奏本确实是为边防着想。
朱由检听了也是心里一揪一揪的。
尼玛,朝廷这帮高官真是该死,平时只顾着往自己口袋里搂钱,边境将士欠饷一年多都不想办法解决,甚至连冬衣都不足额划拨,让士卒饿着肚子、哆哆嗦嗦地扛着寒冷与武装到牙齿的后金作战。
想到这里,朱由检一股怒气从心底涌起,看向户部尚书郭允厚。
郭允厚出列,舔着张大脸为难道:“陛下明鉴,太仓库岁入不足四百万两,朝廷日常开支尚且不足,八月先帝大行,户部东挪西借,共筹措200馀万两营造陵寝,如今存银不足十万两,只能待来年税银入库,方可划拨。还请皇上多想办法。”
户部筹措200馀万两?这郭允厚真够臭不要脸的。
朱由检刚登基接手内帑时,总计库银不足百万两,还没捂热就被户部伸手拖走50万两,其他各部也都在皇帝的强令下割肉,才勉强凑够天启皇帝的陵寝建造费用。
现在倒好,竟然成了户部东挪西借筹措的资金。现在,说什么还请皇上多想办法,说白了不就是由打老子内帑的主意吗?
朱由检强按下喷这老匹夫一脸的冲动,转向次辅施凤来:“施阁老,你认为此事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