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喝茶,江砚钦和吴寂南表面一派和谐,实则话里有话,季夏如坐针毯。
现在只有小舅舅撞破了她跟江砚钦的关系,若再任由这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地说下去,怕是连爸爸都要看出不对劲。
季夏悄悄摸出手机,指尖飞快地戳着屏幕,同时给两个男人发消息。
给江砚钦:“江叔叔,您能别说了吗?”后面跟了个眼泪汪汪、耷拉着耳朵的小猫表情。
给吴寂南:“小舅舅,我知道错了。”配上一个双手合十、疯狂鞠躬的认错小人。
几乎是下一秒,两道细微的震动声同时响起。
江砚钦瞥了一眼,看到消息后,眼角馀光看向小姑娘,眼神瞬间化为一片宠溺,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止住话头。
吴寂南看到消息,眉头微蹙了下,抬眼深深看了季夏一眼。那眼神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疼和无奈。
他也不再发言,包厢里令季同学窒息的低压瞬间缓和
季向东浑然不觉,见冷了场,便乐呵呵地主导话题,聊起深城的天气与北城的不同。
江砚钦与吴寂南心照不宣,各自挂上得体的微笑,一唱一和地陪着季向东打起了太极。
又喝了一巡茶,吴寂南抬手看了眼腕表,率先起身:“姐夫,江总,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江砚钦从善如流,温和应道:“也好,季哥今天也累了,回去早点休息。”
季夏如蒙大赦,立刻起身乖巧地站到爸爸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吴寂南的目光下一刻就落到了她身上:“夏夏,我给你带了最新的考公资料,你跟我回酒店拿一下。”
季夏心里哀嚎一声,知道这场审判终究躲不掉,只能乖乖“哦”了一声。
她能清淅地感受到一道沉静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几乎是同时,口袋里的手机无声一震。
她悄悄点开。
【江叔叔】:需要我处理吗?
季夏指尖飞快地回复,态度明确。
这种事,他若参与进来,性质就彻底变了,只会激化矛盾。
这是她和小舅舅之间的事,是家事。
【季夏】:不用,我能应付。你放心。
江砚钦看着她发来的信息,没再坚持,转而周到地对吴寂南说:“吴处,让我司机送你们。”
“不必麻烦,”吴寂南拒绝得干脆利落,语气疏离,“这边有朋友安排的车,很方便。”
江砚钦不再多言,微微颔首,随即自然地揽过季向东的肩膀。“季哥,那我们先回去。”
季向东浑然不觉,还乐呵呵地跟女儿和小舅子道别。
看着父亲和江砚钦并肩离开的背影,季夏悬着的心才算落下一半。
还好,爸爸什么都没发现。
去酒店的路上,吴寂南一言不发。
若是以前,她犯错或是头脑发热时,小舅舅总会毫不留情地当场教育她,虽然严厉,却让她心里踏实。
可现在,他沉默得可怕。这种死寂般的沉默,远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训斥都更让季夏心慌。
她知道,小舅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对她失望的那种。
车内气氛几乎凝滞。
季夏试图缓解。
“小舅舅,”季夏弯起眼睛,拿出惯用的轻松语气,“你这次来,感觉比以前更帅了,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吴寂南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冷硬,对她的讨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进了酒店房间,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吴寂南将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转过身,没有任何缓冲,第一句话就是:
“他强迫你了?”
季夏浑身一颤,立刻摇头,“没有!”
吴寂南直视她的眼睛。
季夏立即解释:“小舅舅,他真的没强迫我。是我,是我自己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的。”
吴寂南没有从外甥女眼中看到任何隐瞒或是被迫,竟还有一丝对那人的维护。
心中说不出是该庆幸还是该更加沉重。
果然,和他判断的一样。
像江砚钦那个级别的男人,想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死心塌地,手段多的是。
而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一旦夏夏自己心甘情愿,外人想把她拉出来,就难如登天。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小舅舅……”
“季夏。”连名带姓的严肃。
季夏知道躲不过,垂下眼睫:“春节,他来我家过年,那时候开始的。”
吴寂南忽然想起情人节那天,小姑娘曾拐弯抹角地问他:说一个朋友遇到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当时他只告诫她:差距太大不是好事,要保持清醒,保护好自己。
原来,那时候他们刚刚在一起。
一股自责涌上心头。
怪他,当时竟没有重视。
“你们到哪一步了?”他压下情绪,继续问。
季夏脸颊发烫,试图蒙混:“小舅舅,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牵手、拥抱、接吻,还是……”吴寂南打断她,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季夏的眼神开始闪躲。
她承认自己最近演技有长进,但在吴寂南那种如同政审的目光下,她依旧无处遁形。
“小舅舅,你能不能别问这些让人尴尬的问题。”
“季夏,”吴寂南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敢做,不敢认?”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
“所以,”吴寂南再次打断,无需她明说,答案已经写在脸上。他话锋陡然一转,抛出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那位江总,他身体早就好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没问题?这个局,是他做来骗你,也是用来让你爸妈放松警剔的,对吗?”
从最初在姐夫口中听闻江砚钦重伤,到后来细想,吴寂南便觉得此事未必是真。
以江砚钦在部队和商界展现出的非人手段,就不能用正常人去考量他。
果然。
此刻从小外甥女瞬间变化的神色中,他得到了证实。
而这,让他脊背发寒。
如果江砚钦真的是从一开始就隐瞒真相,布下这个局,那他图什么?
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无需婚姻,无需名分,光是情人这个身份,就足以让无数名媛千金趋之若务。
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偏偏盯上夏夏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季夏完全没料到小舅舅的脑回路,怎么突然就转到江叔叔的身体上。
小姑娘解释:“他身体受伤是真的,后来好了。但他怕招惹不必要的桃花,就默认了这个谣言。”
“怕招惹桃花?”
“夏夏,你觉得围在江砚钦身边的桃花还少吗?你有没有稍微了解过,有多少女人排着队想嫁给他?”
季夏语塞,忽然想起黄雨涵几天前才八卦过的,那位来自京市高调追求他的红三代千金,还有沉舟科技那些眼神崇拜的女员工,以及校门口将他称为“老公”的女生……
吴寂南看着外甥女的表情,知道她听进去了。他叹了口气,语气严肃:
“夏夏,小舅舅不管你和他到了哪一步。现在,立刻,断掉。”
“为什么……”季夏下意识小声反驳。
吴寂南看着她,心中并无多少责怪。
江砚钦那样的男人,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二十岁,哪怕更成熟的女人,恐怕早就陷得更深,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相比之下,季夏还能保有几分清醒,已经算难得。
他放缓了语气,但字字清淅:
“第一,他比你大十二岁,是你父亲的战友,是你叫了多年的‘叔叔’!光是这一层关系,你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想?”
“第二,他的背景、他的圈子、他这个人本身的复杂程度,都远远超出你的认知。夏夏,你玩不起。我们家的根基在北城。”
“即便在深城,在他面前,吴家和季家的实力也给不了你对等的支撑和保护。”
“第三,也是最现实的一点。如果你留下,你在深城无亲无故,所有的仰仗都是他。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一切都将系于他一个人身上。”
“夏夏,一旦爱情的热度消退,或者他厌倦了,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可能会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不得不说,吴寂南在体制内呆了十年,是做政治工作的高手。
一番话下来,季夏无言反驳,她承认小舅舅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出于对自己的爱护。
小姑娘仰头看向自己的小舅舅,眼尾有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