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个偷奸耍滑!”
杨天翔冷哼一声,走到陈清泉的工位前,手指在车床导轨上抹了一下,看着指尖那几乎不存在的灰尘,眉头皱得更紧,。
“你看看你这工位!像什么样子!工具摆放杂乱,卫生也没搞好!病了两天,就把厂里的规章制度都忘光了?”
他这纯属鸡蛋里挑骨头。陈清泉虽然只是一级技工,比不上那些三级工。但是工具摆放自有顺手的习惯和章法,至于卫生,更是每天下班前都会仔细清理。这大中午的卫生差点也能理解。毕竟都没到下班时间,杨天翔这就是故意找茬,行使他那点芝麻大点的权力。
陈清泉没辩解,只是看着杨天翔那副嘴脸,脑海里瞬间闪过几段记忆碎片:
以前评先进,杨天翔故意把他的名字划掉,换上了会来事送礼的;发福利,好的东西总是最后才“想起”他陈清泉;甚至有一次厂里新出厂的车子出现轴承断裂问题,明明是他找到了问题所在,汇报时功劳却全被杨天翔把功劳给揽过去了,还有之前厂里采购的几批材料,竟然是和他的小舅子串通,进了一些劣质轴承螺丝,徒增他们维修部几倍的工作量,这些陈清泉都历历在目,上辈子为了保住饭碗忍气吞声,这辈子
见陈清泉不说话,杨天翔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忍气吞声,气焰更盛了几分,指着旁边那堆刚送来的维修件。
“这些,今天下班前必须全部修好检测完毕!耽误了生产进度,要扣工资的。”
他故意加大了工作量,明显超出了正常范畴。
说完,也不等陈清泉回应,杨天翔又背着手,迈着官步,朝着下一批工人走去。
旁边几个工友偷偷递过来同情的眼神,但也敢怒不敢言。
“想用这点手段拿捏我?”
陈清泉心底无声地笑了笑,“也好,正好借这个机会惩治一下这个狗东西!”
杨天翔背着手,正准备踱向下一个“目标”,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时,身后却传来陈清泉平静却清晰的声音:
“杨主任,别着急走啊。”
杨天翔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这陈老蔫儿今天居然敢主动叫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主任,工具摆放各顺手才能出效率。我要你按照你的要求,那效率不止慢了一倍,你要不信,您亲自试试标准流程要多久?”
杨天翔哪里懂这些具体技术细节,他脸色一僵,顿时语塞。周围几个悄悄关注这边的工友,有人附和着说:“是啊!”。
不等杨天翔反应过来,陈清泉又指向那堆“不可能完成”的维修件。
“至于这些零件,杨主任,里面至少有五分之一是上次检修时,你小舅子送来的那批劣质配件导致的早期损坏,很多螺丝拧一下就滑丝了,是你们采购的料不行。
按理说,这属于采购责任,不该计入我们维修班组的正常工作量”
“老陈说得对!我也修到过好几个,一拧就滑丝!”
“怪不得返修率这么高,原来是料不行!”
“这不是坑咱们工人,更是坑买车的老百姓啊!”
杨天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陈清泉,手指都在发抖:“陈清泉!你诽谤领导!我我扣你这个月奖金!”
“扣奖金?”
陈清泉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漠然和威严。
“杨天翔,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厂长解释,先出示你小舅子那家‘兴华配件厂’的资质和这批配件的质检报告吧!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办公楼,找厂长和技术科的同志一起来检查这批配件’?”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杨天翔彻底慌了神,他没想到陈清泉连他小舅子的厂名都一清二楚!这事要是真捅到厂长那里,他这副主任也就当到头了!
其实这件事厂里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部分人老实怕事不敢说而已。
杨天翔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陈清泉怎么病了一场,变得如此可怕!
看着陈清泉那不为所动的冰冷眼神,又瞥见周围工友们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如同针扎般刺耳,杨天翔显然是彻底慌了神。
他知道,陈清泉这话绝不是吓唬他,这老傢伙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是真敢去告诉厂长的啊!
于是杨天翔笑眯眯地拉着陈清泉的肩膀,走到了车间的角落。
“别!陈哥!做人留一线啊,今后你这边我罩着,今天的工作你不用干了!”
杨天翔也顾不得什么副主任的架子了,几乎是扑过来想拉陈清泉的手,被陈清泉嫌恶地避开。
他只能弓着腰,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带着哭腔:“陈哥,您听我解释,我就我就从小舅子那里进了最开始的两批货,后来发现质量不行,我就再也没进过了!真的!我发誓!”
他一口一个“陈哥”叫着,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与之前拉长着脸训人的姿态判若两人,让陈清泉觉得一阵反胃。
“就两批?”
陈清泉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车间,“杨主任,你这两批劣质配件,导致多少辆车返修?浪费了厂里多少工时和材料?又让多少工友替你背了黑锅,挨了批评?现在轻飘飘一句‘就两批’就想搪塞过去?”
他目光如电,扫向周围的工友:“大家说说,因为配件质量问题,返工重修的活儿,干得少吗?被扣上‘技术不过关’帽子的委屈,受得少吗?”
“不少!”
“太多了!老子这个月奖金就因为这破事儿扣了五块!”
“杨主任,你克扣我们的时候可没手软啊!”
工人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积压已久的不满如同火山般喷发。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去找厂长!必须给个说法!”
“对!找胡厂长去!不能让这害群之马再祸害咱们车间!”
群情激愤,几个年轻气盛的工人甚至要上前拉扯杨天翔。
杨天翔吓得面无人色,腿肚子直打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工装。
他看着陈清泉那彷彿掌控一切的眼神,再也撑不住了,带着哭腔喊道:“陈哥!陈爷!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以后在车间里,我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就是我亲哥!”
陈清泉冷漠地看着他这副丑态,心中毫无波澜。这种欺软怕硬、损公肥私的小人,求饶的话根本不可信。
“你的错误,不是对我个人的,是对整个车间,对厂子,对信任咱们厂产品的老百姓犯下的!”
陈清泉声音铿锵,掷地有声,“怎么处理,自有厂规厂纪,有厂长定夺!不是我陈清泉能‘高抬贵手’的!”
此时陈清泉带着一批工友来到了厂长办公室,几人和厂长讲述了来龙去脉。
了解了事情原委后,胡厂长对陈清泉和工人们安抚道:“大家安静!这件事,厂里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