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么了?”
几个孩子都疑惑的看着刚刚醒来的陈清泉,因为他醒来之后眼睛飘忽不定的扫视着周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他们还以为陈清泉精神出了问题。
陈清泉缓过神来,目光缓缓扫过床前围着的几个孩子。
大女儿坐在床前,握着王秀兰的手。
大儿子陈东升黝黑的脸上满未散尽的惊慌。
二儿子陈旭升斜靠在门框上,眼神飘忽,只在陈清泉目光扫过他时,才稍微站直了点。
老三陈学文站得稍远,眉头微蹙,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女儿陈盼盼眼睛还红着,偷觑着他的脸色。
还有那几个小孙子孙女,眼睛充满着疑惑。
陈清泉心里叹了口气,看着这些在既定命运中挣扎的骨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动。
他撑着手臂,作势要坐起来。
“爸,您慢点!”
王秀兰和大女儿陈彩月连忙上前搀扶。
“没事了!”
陈清泉摆摆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让原本嘈杂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放心吧,我就是累了,睡了一大觉。感觉已经好了。”
他目光再次扫过儿女们,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明天我就去厂里上班。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别都围着我转了。
几句话,清晰明了,清场了所有人。
孩子们也都被各自母亲带开。房间里很快只剩下陈清泉和王秀兰。
王秀兰还想说什么:“当家的,你真没事了?厂里要不我再帮你请一天假”
“不用。”
“我心里有数。身体没事的。”
随即陈清泉起来要走动一下,王秀兰在旁边搀扶着他。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秀兰!我走动走动!”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筒子楼,这本来是厂里六十年代初建的家属楼,墙壁早已斑驳发黄,楼道里常年瀰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煤球味和各家饭菜混杂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他们家,总共就里外四间房,外加一个用破木板和油毡在走廊尽头搭出来的不到四平方的厨房,硬是塞下了老少十二口人,平常上个厕所都要去边上的两百米远的公共卫生间。
一进门,就是所谓的“客厅”,紧巴得转个身都费劲。一张掉光了漆皮的旧方桌,几条长凳,几乎就佔满了所有空间。墙角堆着杂物、蜂窝煤和几个腌菜坛子。
这里白天是饭厅,晚上铺上凉席,就是老三陈学文和陈清泉的“卧室”——父子俩就挤在桌子旁边那块仅能容身的地铺上。陈清泉生病醒来后就在躺着。
紧挨着客厅的,是面积稍大一点的主屋,这里住着老大陈东升一家四口。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硬是塞下了一张老式双人床和一张用长条凳、木板搭成的上下铺。
大儿媳刘翠花带着她偏爱的小儿子铁森睡大床,老实巴交的陈东升则和不受待见的大儿子铁林挤在硌人的上下铺。房间里还见缝插针地塞着一个褪了色的木头衣柜和两个装杂物的破箱子,人进去,连下脚的地方都得仔细掂量。
主屋对面,是老二陈旭升一家四口的房间。这间房更小,放下一张双人床和一个摇摇晃晃的床头柜后,就几乎没了空地。刘小娟带着年幼的双胞胎女儿睡在床上,陈旭升要是回来,就只能打地铺。因为这,他宁愿在外面瞎混,也不太乐意回这个转不开身的家。
而原本的厨房,被改造成了王秀兰和小女儿陈盼盼的“闺房”。灶台拆了,放了一张窄小的单人床,母女俩就得挤在这张床上。墙壁被多年的油烟熏得漆黑,即使反覆刷洗,也透着一股油腻感。门口挂着块旧布帘,算是隔断,但说话声、翻身声,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陈清泉一家十二口人的栖身之所。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生活的窘迫。
“重活一世,就从现在改变吧!”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陈清泉就起来了。
喝了一碗王秀兰熬的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他换上那身洗得发白、印着“红星自行车厂”字样的深蓝色工装,走出了拥挤不堪的筒子楼。
初春的早晨还带着寒意,呼吸间带着白气。他步伐稳健,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人。
熟悉的厂区,斑驳的红砖墙,高耸的烟囱冒着黑烟,空气中瀰漫着金属切割和机油混合的味道。车间里传来的机器轰鸣声,陌生而又嘈杂,但对于这一世的陈清泉,却是赖以生存的背景音。
他走进第一车间,一些相熟的老工友看到他,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老陈?你…你这就来上班了?”
“听说你病得不轻啊,这么快就好了?”
“哎呀,清泉,你可真是铁打的!”
陈清泉只是淡淡地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嗯,没事了,小病。”
他径直走向自己那台老旧的车床工位。他的工具台有些杂乱,几件待修的零件半成品随意放着,常用的扳手、螺丝刀油乎乎的。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工位角落里,一个被替换下来,锈迹斑斑的废弃车床刀架上。
【物品:报废合金钢刀架(重度磨损)】
【价值评估:含有可回收特种合金,材料具有一定价值。可兑换点数:8】
【是否兑换?】
陈清泉眼神微动。一个厂里认定的废料,在系统眼里竟值8个点数,远比家里的那些零碎值钱。
他慢慢地站起身,拍了拍工装上沾染的灰尘。四十五岁的身体有些佝偻,长期的重体力劳动和营养不良,让这具躯壳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但那双眼睛,在初时的迷茫过后,此刻却变得无比深邃,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陈清泉指尖触碰着冰冷的金属零件,前世那些技术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一时沉浸其中,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眼神也显得有些飘忽,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站在那里发呆。
“老陈,发什么呆呢?杨主任来检查了。”
旁边工位的老师傅好心提醒道。
也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在他身后响起:
“陈清泉!站着发什么愣呢?病了一场,把魂儿丢家里了?”
陈清泉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车间副主任杨天翔。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杨天翔背着手,腆着微凸的肚子站在那儿,一张马脸拉得老长,眼神里像是掺了冰碴子,上下打量着他。
这杨天翔是顶替他父亲岗位进的厂,比陈清泉年轻十来岁,仗着有点小关系和溜须拍马的功夫,混上了个副主任,平日里最是看不上陈清泉这些没啥背景、只知道埋头干活的老实工人。尤其是前段时间陈清泉请病假,更是让杨天翔觉得他倚老卖老,耽误生产,心里早憋着一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