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脚步一顿，环顾这熟悉的院落，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她与怜心的过往。
她眼中闪过挣扎、复杂与片刻的尤豫，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老爷，非是妾身不愿相助。苏夫子，确实与张监院无交情，此忙，妾身与苏夫子，无能为力。”
话音落下，院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不远处的屋内，先前跑进去的顾怜心其实并未真的被那些礼物吸引。
自进了屋，她便一直紧张地躲在窗后，通过缝隙，偷偷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形。
此刻见母亲与父亲之间气氛僵凝如铁，父亲脸色阴沉得可怕，母亲眼中隐有泪光闪铄，那张小脸吓得发白，心中焦急。
“不行……得赶紧去找苏夫子！只有苏夫子能劝住爹娘了！”
顾怜心趁着院内两人对峙，无暇他顾，悄悄从侧面的小门溜了出去，迈开小腿，飞快跑向苏文瑾居住的客院。
……
院内。
顾弘盛脸色铁青，胸中怒火翻涌，声音压抑着怒意：“你仔细想想！若北云能得张大人赏识，一举拿下俊才，借此打通官府门路，
那么，不仅仅是北云，南明、长卿，乃至怜心，将来都能受益，都能走得更远！
这是为了整个顾家的大局考量！”
“苏夫子，与张监院，不熟。”七夫人闭上眼，仍是这句话。
“妇人之仁！”顾弘盛终是有些压不住火气，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不为顾家考虑，难道也不为怜心的将来打算吗？
若顾家败落，怜心日后何以依托？”
七夫人身躯微颤，眼圈更红了。
顾家困境，她何尝不知？
身为人母，她又何尝不忧心女儿的将来？
但苏夫子与张大人确无交情，她又能如何？
眼见顾弘盛根本听不进解释，一心只想着借助这条以为有的“人脉”，她索性闭上双眼，扭过头，不再言语。
顾弘盛见状，怒意更盛，但想到家族前途系于此线，还是再次强压怒火，走到七夫人身前，语气中带着恳求：
“就这一次！兰静，就帮我这一次，去跟苏夫子好好说说！
只要苏夫子愿意引荐，无论成与不成，我顾弘盛都铭记这份恩情！
往后，我必倾尽全力弥补长卿，给予他，给予怜心，最好的一切！”
七夫人很少见到顾弘盛放低姿态的模样，心中不由一软，睁开眼，泪光盈盈，声音带着哽咽：
“老爷……妾身真的没骗你。苏夫子的确与张监院不相熟……”
“兰静！”顾弘盛见她仍是这般“固执”的说辞，认定了她是在顾长卿，怒火再次上涌，正要发作。
“顾家主！”
一道声音，自院门口传来。
顾弘盛听得声音，脸色微变。
“长卿”七夫人忙擦拭眼框。
顾长卿稳步走到院中，平静的看向顾弘盛：“怎么，顾家主这是忘了之前的事情了？又开始不分青红皂白？”
原本，他是在屋中看书的。
直到方义和方茜突然敲响房门跟他说，外面正在传他要竞选俊才的事情，他便知道事情不对了。
故而，来了此处。
顾弘盛闻言，下意识就要训斥，可想到为了北云、为顾家能搭上张大人这条线，他又忍了回去。
“你就不能好好跟爹说话？”
顾长卿轻声一笑：“是我没好好说，还是顾家主没好好听？”
逆子！
顾弘盛一肚子火，面上也有怒容渐起：“我问你，你是如何认识张明远张公子的？”
“我说了，顾家主信吗？”顾长卿笑道。
顾弘盛脸色一黑，道：“你且说”
“说什么？顾家主不是有答案吗？”顾长卿不以为意。
“你——”顾弘盛有些按不住怒气了。
恰在此时。
“顾家主！”
苏文瑾牵着气喘吁吁、小脸发白的顾怜心，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
“我与张监院，并无私交，更谈不上熟络！此事，无需再问夫人。”
顾弘盛站在原地，脸上怒意与尴尬交织。
短暂沉默后，他看了眼七夫人和面色平静的顾长卿，轻哼了声，对苏文瑾拱手道：“顾弘盛，恳请苏夫子……”
“顾家主，”苏文瑾走到近前，打断他的话，神色清冷，“我昔年在白麓书院时日短暂，彼时张大人亦未担任书院监院一职，所以确实无多少交集。
顾家主若心存疑虑，大可派人去详细查证，便知我所言非虚。”
一时间，顾弘盛脸色青白交错。
这些事，他其实早就派人查过了。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查就能查清的。
但，话到此处，苏文瑾不是七夫人和顾长卿，顾弘盛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再开口。
气氛凝沉之际。
“大哥！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有紧要之事需与你商议！”顾弘毅急匆匆赶来。
顾弘盛知道今日之事是谈不拢了，便顺势下了这个台阶，朝苏文瑾拱手：
“今日……打扰夫子清静了……改日再来致歉。”
说罢，又深深看了七夫人和顾长卿一眼，眼神复杂难明，袖袍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娘……”顾怜心红着眼圈，跑到七夫人身边。
苏文瑾也走到七夫人身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尤带泪痕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方干净的素帕。
七夫人接过帕子，却没有立刻擦拭，只是望着顾弘盛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怔忡了许久。
虽然心中失望，但她清楚，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清楚。
“长卿，”七夫人看向顾长卿，“你想参选今年的俊才之名？”
苏文瑾亦是望向顾长卿：“俊才之名固然荣耀，但于你目前而言，有些操之过急。”
“姨娘，苏夫子，”顾长卿拱手，道：“白麓书院的俊才之名，可不是我想参选就能参选的。”
七夫人没听明白什么意思，苏文瑾却是眉头微蹙：“你是说，其实并无书院夫子推举你？”
顾长卿点头。
他是有心参选俊才之名，奈何季夫子之意要等明年。
“那外面传的”七夫人还是担忧。
“今日在书院，发生了点事情，正巧，四弟看到了。”顾长卿沉思了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