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传的突兀，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张华院子门口发生的事情，被顾南明添油加醋了。
“跟那位张大人长子张明远有关？”苏文瑾眼中闪过异色？
顾长卿点头。
苏文瑾脸色微微变幻，似乎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但她很快掩饰过去，淡淡道：
“不建议你与那位张公子，走得太近。”
七夫人闻言，心头不由一紧：“这是为何？可是那张公子品性……”
苏文瑾却摇了摇头，只道：“总之……长卿你要是信我，就与那张公子保持距离。”
顾长卿看得出苏文瑾似乎有什么不愿提及之事，所以也不问缘由，便躬身行礼：“谢夫子提醒，长卿，记下了。”
……
顾家，主厅。
气氛比之前在兰心院时更为凝重压抑。
“大哥，刚得确切消息，孙家近日与青竹帮往来密切，只怕……所图非小！”顾弘毅面色沉重。
啪！
顾弘盛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乱响，脸上怒意汹涌。
青竹帮是白麓城内有名的帮派，势力盘根错节，手下众多，
虽不及赵家那般底蕴深厚的一流商贾，但整体实力绝非顾、孙、曹这等中等商贾家族可比。
若孙家真跟青竹帮攀上关系，在三家竞争关系之下，对本就处境堪忧的顾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打通张监院这条线，已刻不容缓！
“嫂夫人……还是不愿松口？”顾弘毅看着大哥铁青的脸色，沉声问道。
“妇人短见！不识大体！”顾弘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胸脯起伏。
“那……要不，直接问长卿？”顾弘毅尤豫了下提议道。
问那个逆子？
想到方才兰心院顾长卿的冷淡态度，顾弘盛便要压不住怒火。
但目光扫过宽敞厅堂，看着外面亭台楼阁，他脸上的怒意又慢慢散去。
许久，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去……让厨房备些长卿……爱吃的点心菜肴。”
顾弘毅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两人起身，准备前往西院。
可刚走到主厅门口。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进来：
“家主！二爷！不好了！”
“我们运往城西的那批绸缎货船，在码头被青竹帮的人拦了！
五爷带着惊鸿少爷前去理论，对方二话不说就动了手！
五爷和惊鸿少爷……都被打了！货、货也被他们扣下！”
翌日，晨光熹微。
顾长卿一如往常，吃过早饭后准备前往白麓书院。
只是刚出院门，他便察觉到，那些往来的下人、值守的护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异样。
窃窃私语在他经过时戛然而止，待他走远又复响起。
行至前院，恰好遇见并肩而来的顾北云与顾南明。
一向冷傲的顾北云，今日看他的目光中也透着审视。
顾南明则双手抱胸，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阴阳怪气地笑道：“哟，这不是我们顾家未来的‘俊才’三哥吗？
这么早就去书院悬梁刺股了？”
顾长卿脚步不做停留，只在擦肩而过时，冷漠地瞥了一眼，眼神如古井寒潭。
来到白麓书院。
刚踏入大门，又感受到一股不同以往的氛围。
只见孙家孙皓身边，围拢了不少人，比往日更加热闹。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赵承俊，对孙皓的态度也明显热络了几分，两人谈笑风生。
见到顾长卿进来，孙皓与赵承俊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一起带着人迎了过来。
“顾兄啊，昨日提及的红画舫花牌，考虑得如何了？
价钱嘛，一切都好商量。”赵承俊依旧是那副优越的语气。
“不卖。”顾长卿言简意赅，听不出丝毫情绪。
孙皓闻言，突然嗤笑一声：“有些人啊，才进书院几天，读了几本歪书，就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
竟妄想竞选俊才之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徒惹人发笑。”
赵承俊立刻接口，语调拖长：“孙兄所言极是。这俊才之名，靠的是真才实学，可不是攀附些关系就能得来的。”
不远处的顾南明也抱臂而立，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声音自身后响起：“自己鼠目寸光，坐井观天，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俊才之名，何时轮到你们来妄下定论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通判之子康志杰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
他先是朝顾长卿微微拱手示意，这才转向孙皓、赵承俊等人，眼神犀利。
一见是康志杰，孙皓和赵承俊脸色顿时一变，嚣张气焰瞬间蔫了下去，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敢出声反驳。
顾长卿对康志杰平静地回了一礼，并未多言，便进入学堂落座。
如此没多时，严夫子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走入学堂，原本还有些骚动的课堂立刻安静下来。
但今日的严夫子，神情却与往常的刻板严肃不同，眉宇间竟带着喜色。
他站上讲台，目光扫过下方众生，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肃静！今日上课之前，先宣布一桩喜事。”
“林博文，因对出封文渊封教谕所出诗词之下联，又经封教谕亲自考校学问，见解独到，已得封教谕首肯，提前定为今年‘俊才’！”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封文渊教谕，主要职责便是负责考评，地位与张监院相仿，手中同样握有评选“俊才”的权限，甚至权柄更大。
但这位教谕为人极其严格古板，尤其看重诗文的务实性与格律功底，等闲难得其一句夸赞。
能让封文渊教谕提前点头认可，这林博文的才华，堪称惊艳！
前排几位出身书香门第和权贵之家的学子，脸上都露出不服与艳羡交织的复杂神色，有人忍不住扬声道：
“夫子，不知林师兄是对出了何等绝妙佳对？竟能得封教谕如此青眼？
严夫子可否示下，让我们也学习揣摩一二？”
严夫子今日心情显然极好，闻言难得地露出些许笑容，抚须道：“莫心急，先上课。此联精妙，待下课，再给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