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城守家的公子和通判家的少爷。”
曹锦飞又指向另一侧几位气质儒雅的青年，“那几位，书香世家。”
随之，目光收回到近处，还想介绍，却忽地一愣。
只见近处，有五六名衣着光鲜的年轻子弟，正簇拥着一名神色倨傲的青年。
那青年感应到曹锦飞目光，当即戏谑的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曹兄和顾兄吗？”孙皓扬声笑道，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曹家的曹锦飞曹兄，而这位…”
“便是顾长卿顾兄了。”
这些人表面拱手，眼中却闪过讥笑。
同等家世，亦存在鄙视链。
像顾长卿、曹锦飞，因为以前在家中不受待见，自然就在鄙视链底端。
孙皓故作熟络地看向顾长卿，又道：“顾兄，怎么没见南明兄一同前来？”
顾长卿懒得与这些人多言：“麻烦，让让。”
孙皓却象是没听见，笑着挡在前面：“顾兄急什么？离开课尚早，不如我们……”
话音未落，便见顾长卿已稳步走来，只是随意地一抬手。
看似轻飘飘，孙皓却感觉一股蛮力传来，脚下不稳，“蹬蹬”退开两步，让出了通路。
曹锦飞看得一愣，心中疑惑：孙皓这小子，平日里跋扈得很，怎么今日一推就让了？
而孙皓自己，脸色铁青，手臂隐隐发麻，心中惊骇：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
……
进到书堂。
顾长卿和曹锦飞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学子们陆续入座，孙皓那伙人也找了位置坐下。
稍晚些，顾南明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自顾自在前面找了个位置。
曹锦飞凑到顾长卿耳边，小声嘀咕：“长卿兄，听说白麓书院的夫子学问深，要求也严，
尤其是一位姓严的夫子，人如其姓，严厉得紧，动辄罚抄、训诫，可是出了名的。
好在，这位严夫子，甚少带新”
话音未落，学堂门口光线一暗，一道严肃身影已然踏入。
“草！是严夫子！”曹锦飞瞬间噤声，正襟危坐。
整个学堂也霎时鸦雀无声。
来人是一位约莫四十馀岁的中年人，面容古板，目光锐利。
他稳步登上讲台，没有任何寒喧，直接开始宣讲书院规矩，声音冷硬。
接着便转入正题，开始授课。
整整半个时辰，课堂气氛凝重。
严夫子不仅讲解经义，还时不时对照着名册随机提问。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何解？赵承俊，你说。”
赵承俊乃赵家子弟，顾、孙、曹三家的上游大商贾。
这位叫赵承俊的，确有真才实学，当即起身，引经据典，解释得清淅透彻。
严夫子脸上没有表情，只微微颔首：“坐下。”
随后又深入剖析了一番。
接着，他目光再次扫向名册：“‘宵衣旰食’之意，曹锦飞，你来说说。”
曹锦飞愣了下，转而猛地站起，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半天拼凑不出一句完整解释。
“站好！心思浮杂，如何读书？”严夫子冷声斥道，“孙皓，你来说。”
方才在外围被众人簇拥的孙皓，顿时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严夫子脸色更沉，再看名册：“顾南明！”
顾南明倒是脸皮厚实，慢悠悠起身，拱手道：“禀夫子，学生愚钝，尚未参透其中深意。”
严夫子盯着他看了两息，严上加肃：“朽木！”
孙皓和曹锦飞幸灾乐祸。
顾南明却浑不在意，就这么站着。
严夫子再次拿起名册，目光如电扫视台下。
众人无不摒息凝神，心跳加速，生怕下一个点到的就是自己。
“顾长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栉风沐雨’，何解？”
一瞬间，顾南明、孙皓等人皆带着讥诮的目光看了过来。
曹锦飞则投来同情的眼神，甚至小声催促：“长卿兄别发呆了，快起来，夫子叫你……”
顾长卿正闷头看书，闻声缓缓抬头，迎向严夫子目光，语气平稳：
“回夫子。天下篇》，本意指风梳头，雨洗发，形容奔波劳碌，风雨兼程，不避艰辛。
多用以描绘开创基业或治水救灾等之艰难。”
话落，顾南明、孙皓脸上的讥笑凝固。
曹锦飞更是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坐下吧。”严夫子脸上的寒意消散些许，虽未赞许，但语气明显缓和。
顾长卿平静落座。
曹锦飞看着顾长卿，微微弓腰，惊疑不定低语：“不是……长卿兄，你真会啊？”
“很难吗？”顾长卿翻阅着手中书卷，头也不抬。
“……”曹锦飞看着顾长卿，顿时有种错觉。
这姿态，怎么跟兄长曹金诚，一模一样？！
讲台上，严夫子合上书卷，扫视全场，冷声道：“白麓书院，是读书明理、钻研学问之地。
你们当中若有人存了别的什么心思，或是只想借书院之名镀层金，我奉劝尔等，趁早熄了心思，莫要浪费彼此光阴！”
堂内气氛微妙，有人面露惭色，有人不以为然。
在这片寂静中，第一堂课终于结束。
众人刚想松口气，却见严夫子并未离开，反而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紧接着，一名身着书院高阶学子青衫，气质温润如玉的青年缓步走入堂内。
前排那些权贵和书香世家的子弟见到此人，眼睛皆是一亮。
顾南明、孙皓等人当即神色郑重，明显也认得此人。
曹锦飞语气惊疑，压低声音道：“林博文林师兄！今年‘俊才’最有力的争夺者！
就连我兄长曹金诚，你二哥顾北云，还有孙皓他哥孙绍安，在才学上都稍逊他一筹！”
林博文？
顾长卿闻言，也生出几分好奇，抬头望去。
只见此人面容清俊，步履沉稳，周身萦绕着一股沉静的书卷气，眼神明亮温和，确实不凡。
台上，林博文先是对严夫子躬敬行礼，然后转向台下众多新生，微微一笑：“诸位师弟好，我是乙字斋林博文。”
严夫子跟着在一旁开口道：“博文，你学业优异，便与诸位新入院师弟分享些读书心得吧。”
“是，夫子。”林博文谦逊应下，看向台下，“既蒙夫子教授，博文便在此略陈管见了。
不过，我所言仅是一家之得，望能与诸位师弟共勉，各取所长。”
随即，他侃侃而谈，从如何择书、如何精读、如何做札记，
到如何调理心神、应对考较，内容务实，条理清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