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破厕所里钻出来,杨奇一头扎进了一片更开阔的水域。他心里清楚,刚才那几下绝对不是幻觉。
这水底下,有东西跟着他。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跟做贼似的,生怕惊动了那孙子。
每往前游个十几米,他就猛地一个急停转身,头灯的光柱“唰”地一下扫过去。
屁都没有,只有摇摇晃晃的水草和破砖烂瓦。
那畜生的耐心,比他前女友还好。
几分钟后,杨奇总算摸到了那土坡跟前。他没急着找洞,而是贴着坡体,跟个卫星似的绕着它转圈观察。
这玩意儿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个巨大的坟包,型状太规整了,一看就是人工堆的,跟周围的地形格格不入。
上面长满了绿色的水草,远远看去,活象个长满了绿毛的大王八。
杨奇绕着这“王八”游了一整圈,连个耗子洞都没发现。
他悬在原地,关了头灯,心里开始盘算。几秒后,他猛地重新打开灯,慢悠悠地往前游,故意把后背卖给那片黑暗。
就在他游出不到十米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地双脚猛蹬坡体,整个人借力在水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回旋。
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了。
就在他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狰狞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悬浮在那。
那是一条体长近两米的巨型鳄雀鳝!
浑身覆盖着铁甲似的菱形硬鳞,长长的嘴里布满了匕首般的尖牙,一双浑浊的死鱼眼,正毫无感情地盯着他。
被突然发现,这畜生的凶性爆发。它身子猛地一弓,尾巴“嘭”地一下抽出巨响,整条鱼象一枚出膛的鱼雷,直挺挺地朝杨奇射了过来!
杨奇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来得及缩成一团,用骼膊护住脑袋。
下一秒,一股巨力狠狠地撞在他肋骨上。他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整个人被撞得在水里翻了好几个跟头。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那畜生一个甩尾,调转方向,张开那张布满利齿的破嘴就咬了过来!
求生的本能支配了身体。杨奇直接举起备用的小氧气瓶,对着那张臭嘴就格了上去!
“咔!咔咔!”
那畜生疯狂地甩着头,牙齿在氧气瓶上咬出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力量顶得他节节后退。
杨奇知道它那一身鳞甲比铁皮还硬,自己那把小潜水刀对它来说根本只能刮痧。
电光火石之间,杨奇抓住一个空档,猛地扔掉氧气瓶,拔出腿上的潜水刀,对着它唯一的弱点——眼睛,狠狠地捅了进去!
“噗嗤!”
刀刃毫无阻碍地没入眼窝。
鳄雀鳝疼得猛一哆嗦,血雾“轰”地一下炸开。这畜生彻底疯了,眼窝里插着杨奇的刀,在水里疯狂地翻滚冲撞,搅得这片水域天翻地复。
杨奇赶紧躲远,生怕被它蹭到一下。
但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刚才离近了他才看清,这鬼鱼的脑袋上,也长着一片片血泡似的增生,一缕一缕的,跟刚才教室里那个头骨上的“骨花”象极了!
他本想趁机上浮,结果那条疯鱼一头撞在“王八”坡上,把一块石头撞飞,然后带着他的刀游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石头滚落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杨奇心脏“咯噔”一下。
五万块,看来真要到手了。
他看了一眼潜水计算机,氧气还剩近三十分钟,够用。
调整呼吸,打开相机,他一头就扎进了那个洞。
这洞斜着往下,差不多六十度角,洞壁上全是镐子凿过的痕迹,一看就是个盗洞。
洞里窄得要死,他得象条蛆一样往前蠕动。头灯的光打出去,瞬间就被前方的黑暗给吞噬了。
越往里钻,杨奇越觉得两边的洞壁好象在朝他合拢。
他知道这是幽闭恐惧症的前兆,他停下来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敢继续。
“榜一大哥这帮小屁孩当年胆子是真大…”他心里嘀咕。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硬着头皮往里钻。脚蹼带起的淤泥,把洞里的水搅得一片浑浊,他又成了瞎子,只能摸着冰冷的石壁往前。
“天底下就没好赚的钱。”他心里冷笑。
在这种极度压抑的环境里,紧张会导致耗氧量飙升。他把潜水计算机的报警阈值调高,给自己多留点馀地。
在逼仄的洞里游了感觉象一年那么长的五分钟,前方终于壑然开朗。
他进了一个圆形的洞穴,象个中转站。
这里的水几乎是静止的,头灯一打,全是漂浮的絮状物,看得他胃里一阵翻涌。
他在洞里摸了一圈,发现除了他进来的路,这个洞还有两条出路:一条是跟来路差不多的洞,黑不见底;另一条是条窄得只能侧身挤过去的石缝。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去处。而且他没带引导绳,按规矩到了分岔路就该返回。
杨奇在心中对着两边点兵点将,点中那边就过去搂一眼再回去。
他点中了那条岩缝。
“唉,来都来了。”
杨奇一咬牙,朝着那条岩缝就挤了进去。他感觉自己象是在产道里被挤压,呼吸困难,才往前挤了不到十秒,他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身体忽然一松,居然挤了出去,进了一条比来路宽敞得多的信道。
他用头灯打量四周,很快,发现墙壁上有些不对劲。
头灯昏暗里,是一片暗红色,跟泼了狗血似的。他游过去用手一抹,竟然是朱砂写的字,扭曲得跟鬼画符一样。
“大哥当时多半是来这儿了,这字儿就很有童年阴影的味儿。”他心里吐槽了一句,下意识往后退。
结果一下子失去平衡,一屁股坐了下去,被一个又尖又硬的东西狠狠硌了一下。
要不是在水里有浮力,就这一下,他的屁股至少得缝三针。
他悬浮起来,大头朝下屁股朝上,把头灯凑到近前,想看看是什么玩意儿硌他。
光线下,一张诡异的笑脸,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石雕,刻着一个人形,双手蒙眼,头顶开花,嘴巴咧到了耳朵根,笑得那叫一个变态。
杨奇心里发毛,用光束顺着旁边一扫。
然后,他看到了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脸……密密麻麻的笑脸,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上百个一模一样的小石雕,整整齐齐地码在洞壁下面,齐刷刷地朝向洞穴的更深处。
杨奇顺着它们“看”的方向望过去,在黑暗的尽头,有一个微弱的橙色光点在闪铄。
这种特殊的橙色,对于潜水员可太熟了。
那是“思嘉佩玛”牌的长效潜水信标!一颗电池能亮到天荒地老!
除了杨奇,还有别的潜水员来过这里?!
他正尤豫要不要往前去看看,一阵怪异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贯穿了水体,直接钻进了他脑子里。
那声音…那声音的跟榜一大哥发来的梦话录音一样!
杨奇的血都吓冷了,浑身汗毛倒竖。
在这黑黢黢的水下洞穴,头灯连眼前半米都照不亮,耳朵里却突然响起了女人沙哑的尖叫,杨奇直接就吓尿了,头扭来扭去用那孱弱的头灯确认身边是否安全。
他来不及分辨这是氮醉导致的幻听还是真实存在的声音,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字:逃!
他发疯似的在石壁上摸索着来时的岩缝,找到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往回挤。潜水服被岩石刮破,皮肤被划出一道道血口子,他也顾不上了。
冲出盗洞,他拼了命地往水面游,连减压程序都是能省则省,生怕有东西从那个洞里钻出来追他。
“哗啦!”
杨奇猛地冲出水面,象一条热晕的狗,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抹了把脸,用手扒住皮筏艇的边缘,准备翻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是一把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