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下意识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皮筏艇上站着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满脸横肉的男人。
他的一双眼睛小得几乎看不见，此刻正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俯视着他。
几乎是同时，他注意到旁边传来的“突突突”的马达声。他僵硬地转动眼球，看到皮筏艇旁边还停着一艘小小的渔船。
船头坐着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拇指粗大金链子的男人。他梳着一个大背头，左眼上面一道刀疤不长眉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在金链男的身边，杨奇看到了纪元薇。她双手被塑料扎带反绑在身后，瘫坐在甲板上，一脸生无可恋。
“杨主播，总算出来了。”金链大哥翘起二郎腿，脸上露出一抹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他冲杨奇抬了抬下巴，慢悠悠地说道：“幸会幸会，我就是给你刷礼物的那个榜一。”
杨奇心里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什么童年阴影，什么狗屁选择性失忆，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但对方有枪，真家伙。
杨奇脸上瞬间堆起了这辈子最谦卑、最孙子、最谄媚的笑容，眼泪鼻涕说来就来，演技堪比影帝。
“大…大哥！两位大哥！”他声音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我刚从水里出来，眼睛被水糊住了，两位大哥长什么样我完全没看清！”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就是个臭水鬼，烂命一条，不值得您二位动手。我发誓，今天就退网，回老家包鱼塘养鱼。二位的事，我保密一辈子。”
如果不是在水里，杨奇当场就得给他们磕一个。
然而，那金链哥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
一阵沉默过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睁开眼。不然现在就崩了你。”
睁眼是死，不睁眼也是死。
妈的，拼了！
一个念头在杨奇脑子里闪过——潜下去！只要能回到水里，子弹就打不死人，短视频里都这么说的！
想到这，他不再尤豫，猛地吸了一口气，就要往水里沉。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大个子！他的手劲大得吓人，杨奇感觉自己的腕骨都快被他捏碎了。
“呃啊！”他疼得闷哼一声。
狗日的！跟你拼了！
杨奇心一横，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大个子的手腕，要把他一起拉下水。
就在他发力的瞬间，那个大个子开口了。他用一种怪腔怪调的普通话说：“看看是你快，还是子弹快。”
杨奇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
他象条死狗一样，被拖到了皮筏艇上。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顶住了他的头。
“来，答一道题。答对了，没奖。答错了，死。”，金链哥咧开嘴，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我准备让你再下去一趟，帮我拿件东西。那么请问…”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狰狞，“那件东西，是什么？”
说完，他举起两只手，然后一根一根地收回手指。
“十！”
杨奇脑子一片空白。
“九！”
他心里破口大骂，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八！”
他浑身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七！”
他既然让我下去拿，那一定是我刚才见过的东西！
“六！”
水下的小学…讲台上的骷髅！不对，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五！”
那条变异的鳄雀鳝！他想让我去把那条鱼给弄上来？更不可能！
“四！”
杨奇感觉死到临头，眼前已经在跑走马灯了，刚才在水下的一幕幕，像快进的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三！”
盗洞…圆形洞穴…鬼画符…变态小石雕！妈的，几百个，他要哪一个？
“二！”
等等！石雕…
一道橙色的光在他脑中亮了起来！
“思嘉佩玛”的潜水信标！那个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被另一个潜水员留下的信标！但信标本身不值多少钱啊！
“一！”
就在金链哥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杨奇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是信标！”
他看到金链大哥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他怕对方误会，连忙补充道：“不对！是挂着信标的那个东西！”
金链大哥缓缓地鼓起了掌。
啪，啪，啪。
“杨主播是老实人，看来真进过那里了。”他点头称赞道。
紧接着，他脸色一沉，那道刀疤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杨奇毫不尤豫地回答道：“听到了！是女人的怪叫，就跟您的那段梦话差不多。”
金链哥叹了一口气，露出了少见的忧愁面容。
他扭头对横肉哥说：“巴猜，老三没骗人。这姓杨的也听到了，那洞真的很邪门。”
光头大汉“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金链哥转过头，亲自走过去给纪元薇解开了手上的扎带。
“薇薇高人，实在是对不住，刚才多有得罪。如果真是因为那个洞，您看我家老三还有救吗？”
纪元薇揉着发红的手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表情相当不满。
她沉声说道：“凶多吉少，洞里的东西凶得很。杨奇就进去一小会儿，就已经中招了。”说着，她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杨奇。
杨奇听到自己中招了，心里也打鼓，但作为多年的唯物战士还是有一套自己的解释的。
潜水员在高压环境下，吸入的氮气会在体内形成麻醉效果，产生幻觉，这在潜水界是常识。如果两个潜水员在同一个地方氮醉，产生类似的幻听幻视，太正常了！尤其是下水前杨奇还专门听过那段音频，被心理暗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纪元薇继续对金链大哥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等你兄弟想通了，把他在水底碰到了什么‘魇物’告诉我，兴许我能搞清楚，或者杨奇直接把它捞上来看看也行。”
金链哥眼睛一亮，猛地回头看向杨奇：“杨主播，听到了吗？除了那个挂了信标的东西，还有那个什么‘魇物’，都给我弄上来。只要东西到手，我当场放了你们俩，钱一分不少，再加十万辛苦费！”
我信你个鬼！
杨奇心里破口大骂。
当我三岁小孩儿？等东西到手，铁定就把我俩宰了再往水库里一丢。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会儿拿到东西，怎么才能用它们威胁这两个亡命之徒。
他的那点小心思，好象全都写在了脸上。金链大哥看着他，不屑地“嗤”笑一声。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缓缓说道。
“我做的，是杀头的买卖，身上背的案子，够枪毙十回，通辑令摞起来比书还厚。”
他顿了顿，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花了点小钱，把你家住哪里，爹妈是干什么的…都查得一清二楚。你要是老老实实把东西捞上来，老子答应放了你，之后你爱报警就去报警我也懒得管。但你要是敢耍半点花样…嘿嘿。”
金链哥把杨奇二人带回了大坝，锁在了杨奇的帐篷里，让杨奇恢复一下体力好再次下水。
杨奇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精神和身体都达到了极限，他一头栽进睡袋，几乎是瞬间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