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薇点开一个音频文档，递到杨奇面前。
“你听。”
杨奇接过来，按了播放。
“啊…啊啊…”
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从手机里泄出，跟指甲挠玻璃似的，又尖又哑，里面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痛苦和怨毒。
杨奇皱着眉听了两遍，把手机还给她，狐疑地问：“榜一大哥…是个女的？
“他是男的。”
杨奇差点没笑出声：“男的？这动静听着可不象个爷们。”
“这不是普通的尖叫。”纪元薇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这声音…在喊疼，还在诅咒谁。骂得太快，搞不清具体内容。”
杨奇嘴角抽了抽，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就这么一段含糊不清的鬼叫，你都能听出这么多道道来？不愧是专业的，唬得我榜一大哥一愣一愣的。
他敷衍地点点头：“行吧，你说是就是。”
杨奇随便啃了点干粮，一边用卫星短信和榜一大哥确认纪元薇的身份。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拿出自己的“托尼”微单，对着这破败的大坝拍了点素材，盘算着回去怎么剪辑能显得更牛逼。
纪元薇则坐在石头上看书，象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艺青年。
没多久，“asdfa”的消息又来了。
卫星短信有字数限制，发得跟以前拍电报似的，一连好几条。
【进学校。】
【找到三年级那层。】
【男厕所。】
【最里面的气窗，朝外看。】
【一个土坡，就是后山。】
【洞口，你自己找。】
杨奇回了句“收到”，便收起相机，走到纪元薇身边：“哎，高人，会游泳不？”
纪元薇合上书：“会。”
“那成。”杨奇指了指皮卡上的充气筏子，“等会儿咱俩一起划船到水库中间，给我搭把手，没问题吧？”
她点点头：“可以。”
到了中午，头顶的太阳总算有了点热乎气，水面温度也上来了一点。
杨奇琢磨着差不多可以下水了。首要目标，找到那座被淹在水底的小学。
两人费了半天劲把皮筏艇吹起来，推下水。穿好救生衣，朝着水库中心划过去。
杨奇一边划船一边逗纪元薇：“哎，高人，给看看，这水库风水怎么样？”
她一脸严肃：“我不会看风水。但我能感觉到，这地方…以前死过很多人。”
杨奇心里冷笑一声。
来了来了，开始铺垫了是吧？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从包里掏出个开过光的护身符，友情价八百八卖给我了？
他懒得接话，闷头划船。
到了大概的中心位置，他停下桨。三下五除二脱掉外套，露出早就穿在里面的紧身潜水服，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我下去探路，你在上面等着，大概40分钟左右。”
他戴上头灯面镜，咬住呼吸器，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对着纪元薇比了个“ok”的手势，身体向后一仰，一头扎进了墨绿色的水里。
入水的瞬间，阴冷刺骨的寒意冻得杨奇屁眼儿都缩了起来，跟水面上的温暖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打开头灯，光柱在浑浊的水里散成一片昏黄的光晕，无数悬浮物在光里乱飞。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形成“嘶…呼…嘶…呼…”的单调循环。
潜到快二十米，杨奇终于在头灯光柱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巨大、扭曲的黑影。
水底下趴着一栋阴森的教程楼，杨奇有种在看ai视频的荒诞感。
他游了过去，在校门口的石匾上，隐约还能看见“勐澜实……小……”几个字。
在水下看到这么一栋鬼屋似的建筑，饶是杨奇胆子再大，后背也窜起一股凉气。
但转念一想，他又兴奋了起来。
“发了！这次绝对发了！”他心里狂喜，“这种素材，随便剪剪，配上点阴间bg和催人尿下的解说词，绝对是个爆款视频！”
他脚蹼一夹，迫不及待地往校门里游去。
这是个四层的砖混结构小楼，左半边已经塌了，他只能从右边找。
榜一大哥说三年级，那应该在三楼。
杨奇一边拍摄，一边在心里构思着视频里的骚话：“深埋水下的课桌，是否还在等待它迟到的主人……”
游到三楼，教室门牌上全是黑色的淤泥。他伸手抹开一块，一行墨笔写的字露了出来——“四年二班”。
他下意识地往教室里扫了一眼，里面黑咕隆咚，只看见课桌椅东倒西歪。
等等…
讲台上，好象趴着个人！
杨奇心头一紧，头一歪就游进了教室。
结果脚蹼一摆，搅起了满地的陈年淤泥，整个教室里的水瞬间就变成了一锅煮烂了的芝麻糊，能见度直接归零。
杨奇成了瞎子，只能伸着手，在课桌之间一点点往前摸。
滑腻的桌面，冰冷的桌腿…他一点点往前摸索着。终于，他摸到了讲台，手碰到了一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
杨奇心里一惊，两只手捧住它，顺着轮廓摸下去……两个空洞的眼窝…鼻腔的空洞…一排牙…
没看错，还真是个“人”。
杨奇赶紧把头灯凑过去。在那团昏黄的光里，一颗被淤泥糊了半边的人类头骨，正用它那黑洞洞的眼窝“看”着他。
更吓人的是，这头骨从右到左，直直地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的冰锥。
他瞬间就搞懂了新闻里说的“穿头”死法是什么样了。
而且这个头骨本身也极度畸形，头顶上长出了一片片蝉翼似的骨质增生，层层叠叠，象一朵盛开的骨花，说不出的恶心。
杨奇心里暗道一声晦气。倒不是因为这骷髅有多恐怖，他早年和师傅在江里捞过尸，这种玩意儿不知道见过多少。麻烦的是待会儿上去肯定得报警，惹上这种事，天知道会有多麻烦。
还没等他多想，他猛地感觉身后的水流一动，好象有个什么巨大的东西，贴着他游了过去！
他猛一回头，除了缓缓飘散的淤泥，什么都看不见。
“说起来也怪了，从刚才下水到现在，好象一条鱼都没看到？！”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看了一眼潜水计算机，氧气还够。他决定不拍素材，先把正事办了。
他退出了教室，一层层地找。
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在背后死死盯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搞得他只能不停地回头，象个得了被迫害妄想症的病人。
终于，杨奇在二楼找到了三年级的门牌。按照老式教程楼的构造，厕所都在走廊尽头。
他深吸一口气，摸索着游了过去，果然看见了厕所的黑洞洞的门框。
里面一排老式蹲坑，象一张张沉默的嘴。
他疑神疑鬼地把每个坑都用头灯照了一遍，确定里面没藏着什么玩意儿，然后在厕所最里面，看到了那个高高的气窗。
他脚蹼一夹，扒住窗沿，朝外看去。
外面，一座被水草复盖的小土坡，在浑浊的水中若隐若现。
“找到了！”
他心里刚一松，背后那股熟悉的、阴冷的水流，又来了！
杨奇不敢再耽搁，手脚并用地从气窗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