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第二天，杨奇还在梦里书着那五万块钱，早上九点多，快抖私信的震动就把他给震醒了。
【尽快出发。】
就四个字，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象是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
一股起床气直冲杨奇的脑仁，他正想骂骂咧咧地回一句“大哥我可没说什么时候去”，微讯“叮”的一声，弹出一条转帐通知。
妈的，有钱真是能为所欲为。
杨奇所有的起床气、所有的怨念，在这四千块现金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两个字。
【收到】
顺便加了个“老板大气”的表情包。
对方回得也快：【到了勐澜再联系我。】
杨奇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连牙都没刷，直奔公司仓库。
他把公司那辆半死不活的二手破皮卡塞得满满当当，呼吸器、备用气瓶、引导绳…能用上的家伙事儿他全给搬了上去。
出发前，他不忘营业，打开快抖发了条动态，稳住他那帮嗷嗷待哺的粉丝：
【家人们，给榜一大哥干活去了。那边没信号，暂时停播。等我好消息！】
倒不是他不想开直播赚钱，是他查过了，那个叫勐澜镇的地方早就废弃了，现在肯定没5g信号。
皮卡上了高速，一路向西，目标直指滇省边境，勐澜镇。
3个小时的高速开得杨奇屁股都麻了。他在服务区啃面包的时候，顺手用千度搜了一下“勐澜”这个地方。
网上的信息不多，说白了就是个因为挖矿兴起，又因为矿挖完了而被废弃的边境小镇。而那个利民水库，就是当年给矿区供水的。
但当他手贱，在搜索栏里加上了“勐澜、小学、失踪”这几个关键词后，跳出来的东西，让他手里的面包都不香了。
没有小孩失踪的新闻。
但是，有更邪门儿的。
勐澜实验小学，在彻底废弃之前，闹过一场诡异的自杀潮。
短短一年，两个老师，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在不同的地方，用同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穿头”，自杀了。
杨奇比划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穿头”是个什么样的死法。
更瘆人的是一条旧闻。
一个早就搬离勐澜，在外面娶妻生子的中年男人，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了，突然一个人开车跑了几千里地，回到老家，一头扎进了利民水库里。
警察调查发现，这哥们儿，也是勐澜实验小学的毕业生。
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杨奇发现，这种诡异的“回乡自杀”，在过去十年里，还不止一起。
看了半天，唯独榜一大哥嘴里那个“三个孩子进山洞，两个没出来”的故事，在互联网上，一个字都找不到。
当导航提示“您已到达勐澜镇”时，车窗外的景象已经荒得不象话了。
路面上铺满了厚厚的枯枝败叶，车轮压上去，“沙沙”作响，象是碾在风干的骨头上。
两旁的楼房破败不堪，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乌糟糟的红砖，象是一块块腐烂的伤疤。风一吹，烂木头窗户就“嘎吱…嘎吱…”地响，听得人心里空落落的。
杨奇一脚油门，只想赶紧穿过这座鬼城，往山上的利民水库开。
车子开始盘山，路越来越烂。
山风里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水腥味，是那种水底烂泥和死鱼沤在一起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手机信号也随着进入勐澜，从四格掉到两格，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冷的“x”。
杨奇早有准备，他的中为手机有卫星消息功能。他熟练地给“asdfa”的号码发了条短信：【已到水库，无信号，短信联系。】
手机震了一下，对方秒回：【哦】
等他把车开上水库大坝，才发现这大坝上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泄洪闸门锈得都快烂穿了。
他走到坝边往下瞅了一眼，水面上飘着一层绿油油的浮萍，腥臭味更浓了。
带着腥味的山风吹在身上，激得他一哆嗦。看这天色，今天肯定下不了水了。
杨奇在大坝中间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把帐篷搭了起来。天一黑，四周就跟泼了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他帐篷里那盏小小的露营灯，成了这鬼地方唯一的光源。
他缩在睡袋里，翻着手机里提前下载的本地论坛帖子。不看不知道，这破地方的鬼故事还真不少，写得有鼻子有眼的。
杨奇对此嗤之以鼻，干他们这行的，要是信这个，早吓死八百回了。
他给“asdfa”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水库过夜，明天下水。】
对方还是秒回：【ok】
看着回复，杨奇心里踏实了些。伴着山谷里鬼哭狼嚎的风声，他钻进睡袋，沉沉睡去。
第二天，杨奇是被尿憋醒的。
他打着哈欠拉开帐篷拉链，准备去大坝那头解决一下人生大事。就在他一条腿刚迈出帐篷的时候——
一只冰凉的手，毫无征兆地，搭在了他肩膀上。
“卧槽！”
一股电流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他连滚带爬地就往前扑了出去，嘴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他翻了个身，心脏“咚咚咚”地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惊魂未定地往后看去。
帐篷边上，站着一个女人。
看着也就二十出头，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冲锋衣，长得还挺清秀。
“你…你谁啊？”杨奇被吓得声音都劈了叉。
那姑娘看他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对不起啊，看你睡得香，没好意思叫你。”
杨奇大口喘着粗气，惊吓带来的火气直冲脑门：“你有病啊！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
“抱歉抱歉，”她嘴上道着歉，脸上却没什么歉意，“我叫纪元薇，也是快抖的主播。”
“主播？”杨奇一愣，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杨奇看了一张快抖主页的截图。
id叫“高人薇薇”，头像p得跟仙女下凡似，简介写着：心理咨询，专业平事巴拉巴拉。
杨奇一看这简介，心里一股鄙夷劲儿就上来了。
搞了半天，是个跳大神的。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装神弄鬼，骗老头老太太棺材本的江湖骗子。
纪元薇好象看出了他的不屑，收回手机，淡淡地说道：“是‘asdfa’让我来找你的。”
“你说什么！？”
“我们的榜一大哥是同一个人，”她说，“不过，他没让我潜水，而是给我发了一段…奇怪的东西。”
“等会儿！”杨奇夹着腿，一脸痛苦，“天大的事儿，也得等我撒完尿再说！”
说完，他就在纪元薇错愕的目光中，一路小跑到了大坝另一头。
解决完生理问题，他神清气爽地走回来，抱着骼膊，没好气地问：“他给你发什么了？”
纪元薇看着他，表情严肃了起来。
“一段音频，”她说，“大哥他…录下了自己的梦话。”
“梦话？”杨奇皱起了眉。
“我听了他的梦话，确实是有大问题。我和他聊了一会，确定这‘梦话’和他在洞里被吓到的事有关。”
纪元薇顿了顿，看着杨奇说道：“我告诉他，应该回那个洞里看看情况。他就给我指了这个水库，让我找一个叫杨奇的潜水员合作。”
“他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事。”杨奇狐疑地看着纪元薇。
“我正好离勐澜不远。再加之他给的多，催的急，我就连夜赶过来了，估计他没来得及通知你。”
杨奇心说：“怪不得，估计快抖上附近地方只有她是弄封建迷信这个赛道的，榜一大哥才挑上她了。”
随即就问道：“他的梦话有什么古怪的？放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