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哗然!
所有豪强官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士燮布下的天罗地网所震撼,一个个面色发白,冷汗直流。
他们这才明白,今晚这场宴会,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士府君早已掌握一切,只等此时收网。
“府君饶命啊,府君饶命……”
李匡彻底崩溃,象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
“是零陵那边逼我的,他们抓住了我的把柄……我鬼迷心窍……”
“我愿献出全部家产,只求府君饶我全家性命……”
士燮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陈瑷呈上的证据,冷哼一声,声如寒冰。
“冥顽不灵,死到临头才知求饶?”
“晚了,凌操何在?”
“末将在。”
“将叛贼李匡拿下。”
“查封李府所有产业,其直系亲属一并收押,严加审讯,所有参与此事的家丁、党羽,按律严惩不贷。”
“其部曲,由你即刻收编,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诺。”
凌操一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彻底瘫软、哀嚎不止的李匡拖了下去。
士燮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众人无不低头摒息,不敢直视。
厅内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方才尚存的一丝酒意,早已被吓得烟消云散。
“诸位,”
士燮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他缓步走回主位。
“本府行事,向来赏罚分明。”
“顺我者,水涨船高,共享太平;逆我者,如同此獠,自取灭亡。”
“李匡勾结外敌,祸乱交州,这便是下场!”
他话音一顿,目光转向陈瑷,语气转为温和。
“然,有功则赏,亦是我士燮的原则。”
“陈功曹此次深明大义,洞察奸邪,揭发有功,于交州安定有大功。”
“即日起,擢升陈瑷为交趾郡丞,秩比六百石,协助桓长史总揽郡务,另赏金百斤,锦缎百匹。”
陈瑷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是扑倒在地,声音哽咽。
“下官……下官谢府君隆恩,必肝脑涂地,竭尽驽钝,以报府君知遇之恩。”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仅保全了家族,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和信任。
士燮微微颔首,又看向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
“交州正值用人之际,无论是尔等旧族,还是岭南学宫培养之新秀,只要有才德,肯效力,本府必量才录用,不吝封赏。”
“望诸位以李匡为戒,以陈郡丞为榜样,同心同德,共保此方安宁,共建交州繁华。”
“若再有阳奉阴违、心怀异志者——”
他目光骤然转冷,扫过全场。
“休怪本府刀下无情!”
这恩威并施、敲山震虎的一番话,彻底击溃了在场所有豪强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众人纷纷离席起身,整整齐齐地跪伏在地。
“吾等誓死效忠府君,绝无二心,愿听驱策。”
宴会散去后,士燮独留桓邻、陈瑷议事。
“许靖先生推荐的那几位学宫子弟,名单我看过了,”
士燮对桓邻道。
“皆是可造之材。可陆续安排至各郡县历练,先从佐贰官做起,你要多加关注。”
“属下明白。此举既能补充基层,亦可逐步改变旧有格局。”桓邻应下。
士燮又对仍沉浸在激动中的陈瑷道。
“陈郡丞,你既熟悉地方事务,日后需多提点这些后进。”
“交州的未来,不能只靠我们几个老家伙,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需要懂得新规矩、有新眼光的人。”
陈瑷连忙收敛心神,躬身道。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悉心教导,不负府君期望。”
这是士燮给他融入内核圈子的机会,心中正自热切。
忽见士燮似想起什么,对凌操道。
“凌将军,将方才截获的那些书信拿来——不是李家的,是之前查到的,其他各家与荆州方面的那些。”
凌操会意,很缓存来一个木匣,里面装着厚厚一叠帛书与竹简。
士燮接过木匣,在陈瑷与桓邻疑惑的目光中,起身走向殿外。
此刻,那些心惊胆战的豪强们正三三两两准备离去,见到士燮出来,纷纷驻足垂首。
只见士燮立于阶上,举起那木匣,声音清朗,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诸位且慢!”
众人顿时摒息,不知又有何变故,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此中之物,”
士燮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
“乃是过往一些时日,诸位之中某些人与荆州方面的往来书信。”
一句话,让在场绝大多数人脸色瞬间惨白,不少人腿肚子又开始发软。
然而,士燮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命亲卫取来火盆,当着众人的面,竟将那一匣书信尽数投入火中。
火焰腾起,迅速吞噬了帛书竹简,化作缕缕青烟。
“过往之事,譬如昨日死。”
“无论尔等昔日是出于何种缘由,与荆州有何牵扯,今日,当着这熊熊烈火,一切勾连,一笔勾销。”
他看着惊愕继而露出感激涕零之色的众人,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好自为之。”
这一手彻底安抚了众人徨恐的心,他们纷纷跪地,随后才真正心怀感激地退去。
陈瑷与桓邻在一旁看着,心中亦是对士燮此举佩服不已,只觉得府君胸怀似海,恩威莫测。
待众人散去,士燮看着火盆中犹有馀烬,对桓、陈二人道。
“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桓邻与陈瑷躬身告退。
陈瑷随着桓邻走出府门,被夜风一吹,激动的心情稍平。
忽然想起一件关于明日安置新到流民的紧要公务细节未曾禀明,此事需士燮即刻拿主意,否则恐误事。
他尤豫一下,对桓邻道。
“桓长史,下官忽有要务需即刻面禀府君,请您先行一步。”
桓邻不疑有他,点头先行离去。
陈瑷整理了一下衣冠,再度折返太守府。因他刚被擢升,守卫并未阻拦。
他轻车熟路来到后院书房外,只见书房门虚掩,内中烛火摇曳。
他正欲开口通报,却通过门缝,看到了令他后背发凉的一幕。
方才在众人面前慷慨激昂、将书信尽数焚毁的士府君,此刻正蹲在那个尚有馀烬的火盆旁。
用一根细长的铜拨子,小心翼翼地从灰烬中,将那些并未完全烧毁、只是焦黑卷边的书信,一片片地拣选出来!
陈瑷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呼吸都为之一窒。
就在这时,士燮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猛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士燮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尴尬。
陈瑷心头狂跳,脑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低下头。
“府、府君恕罪。”
“下官……下官想起有紧急公务遗漏,心急折返,惊扰府君……下官什么也没看见!”
他边说边躬身向后退,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