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了算？
这个问题，把赵方舟彻底问住了。
从法理上讲，当然是人民说了算。
但这话能跟眼前这位说吗？
跟一个把“朕即天下”刻在骨子里的千古一帝，说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
赵方舟觉得，这比直接跟他说“你儿子胡亥是个傻子”还要作死。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真这么说了，这位始皇帝会当场发飙，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挑衅和侮辱。
可是，要怎么回答？
说是某个领导人？这也不对，这不符合国情，也容易引起误解。
赵方舟的脑子飞速旋转，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作战服内衬。
他必须找到一个，既能表达出现代社会的基本构架，又不会触怒这位帝王的说法。
一个他能听得懂的说法。
有了！
赵方舟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类比。
“回陛下，”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如今的天下，没有皇帝了。”
嬴政的眉毛微微一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意外。
【没有皇帝了？这倒是有意思。难道是发展出了类似罗马共和国那样的元老院制度？还是说】
他的心中，闪过无数种政体的可能性。
赵方舟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立刻接着说道：“自清之后，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最终，一个名为‘华夏’的嗯，可以理解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的‘诸侯联统’，取代了过往所有的王朝。”
“诸侯联统？”嬴政重复着这个词，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方舟，“继续说。”
赵方舟见他似乎对这个说法产生了兴趣，心中稍定，继续解释道：“这个‘华夏’，不再由一人一家一姓所独有。而是由天下万民，共同推举出最有才能、最贤德的一批人，组成一个可以称之为‘议政阁’的机构，来共同治理天下。”
“议政阁的成员，每隔数年便会更替一次，确保能者上，庸者下。他们的权力，来自于天下万民的讬付，也受到天下万民的监督。”
赵方舟小心翼翼地，用封建时代的概念，去套现代的政治体制。
他把“国家”说成“诸侯联统”，把“党和政府”说成“议政阁”，把“选举”说成“万民推举”。
他不知道嬴政能不能听懂，但他只能赌一把。
嬴政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是元老院，也不是君主立宪这是民主集中制？！】
【他们竟然真的走上了这条路！而且成功了！】
作为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他当然听得懂赵方舟在说什么。
也正因为听得懂，他才感到无比的震惊。
在他原本的历史认知中，华夏这片土地，似乎天生就适合中央集权的帝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无论怎么改朝换代，都跳不出这个历史的循环。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人，打破了这个循环！
万民推举，能者上，庸者下
这不就是儒家幻想了上千年的“大同社会”的雏形吗？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个时代，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你的意思是，”嬴政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现在这天下，是由一群‘臣子’在管着，而没有‘君’了？”
“可以这么理解。”赵方舟硬着头皮回答。
“那朕问你，”嬴政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这群‘臣子’，他们的力量，从何而来？他们用什么，来慑服天下，统御万民？”
“是靠仁义道德？还是靠兵戈铁马？”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直指权力的核心。
赵方舟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真正考验的时刻，来了。
“回陛下，”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既靠仁义，也靠兵戈。”
“哦？”
“对内，‘议政阁’以民为本，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天下归心，此为仁义。”
“对外，”赵方舟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自豪，“我‘华夏’有百万雄师，更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天雷’。四海之内，莫敢不从！此为兵戈！”
“天雷？”嬴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他想起了刚才炸开自己仙陵大门的那次攻击。
威力确实惊人。
如果那种程度的攻击，可以量产，甚至可以覆盖式打击
那确实是一种足以颠覆冷兵器时代所有战争逻辑的可怕力量。
【核武器么看来这个世界，科技树点得不低啊。】
嬴政心中瞭然。
一个拥有着强大凝聚力、高效执政团队，并且掌握了绝对武力的庞大势力。
这就是他对这个名为“华夏”的新政权，初步的判断。
这样的势力，很难用武力直接征服。
至少，在自己没有恢复全部力量之前，不行。
硬碰硬，不是明智的选择。
那么合作，似乎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里，嬴政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但条理清晰，应对得体的“信使”，心中愈发欣赏。
“你，叫什么名字？”他第一次，问起了赵方舟的个人信息。
赵方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回答：“晚辈，赵方舟。”
“赵方舟”嬴政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朕，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起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股压在赵方舟身上的，如同山嶽般的重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方舟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差点虚脱在地。
他晃了晃，最终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几名队员，也在这股压力消失后，纷纷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劫后余生。
“谢谢陛下。”赵方舟拱了拱手，用一种半古半今的礼节，表达着自己的敬畏。
“朕，对你说的那个‘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
嬴政转身，踱步走回高台之上，重新在龙椅上坐下。
他的姿态，再次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姿。
“你，跟朕好好聊聊。”
“聊聊这天下，聊聊这‘华夏’，再聊聊你们那个所谓的‘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