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舟站在高台之下，仰望着龙椅上那个重新坐下的帝王，心中五味杂陈。
活下来了。
暂时，活下来了。
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的对话，对他来说，比在战场上经历一场血战还要兇险，还要消耗心神。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直到现在还是一片冰凉。
他赌对了。
这位始皇帝，虽然霸道、威严，但似乎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疯子。
他有极强的好奇心和求知慾，并且非常务实。
这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只要能让他看到合作的价值，他们就有谈判的可能，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坏消息是，想跟这样一个活了两千多年，心智如妖的“老怪物”谈判，自己这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怎么，还不愿意说么？”嬴政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打断了赵方舟的思绪。
“不，晚辈不敢！”赵方舟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道，“只是不知陛下，想从何听起？”
外面的世界，千头万绪，该从哪儿说？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科技每一项展开了说，都能说上三天三夜。
嬴政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在思考。
他需要的情报很多，但必须有个主次。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三件事。
第一，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也就是“炁”的现状。这关系到他能否快速补充能量，修复“小世界”。
第二，这个名为“华夏”的政权，对超自然力量的态度和掌控力。这关系到他后续的合作，能谈到什么程度。
第三，这个世界，除了“华夏”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类似的存在？比如，西方的那些神话体系，是否也留下了什么“遗产”？
这关系到他未来的全球战略布局。
是的，全球战略。
在他的认知里，华夏之外，还有罗马，有埃及，有波斯。
当年的他，就曾有过“西出函谷，一统全球”的野望。只是受限于当时的生产力和交通条件，这个想法只能停留在脑子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这个时代，真的有飞机，有轮船，有足以跨越山和大海的工具
那么，当年未竟的野望，或许，有实现的可能。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
当务之急，还是先搞定眼前。
“就先从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是如何进来的，说起吧。”嬴政决定，从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切入。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能牵扯出很多他想知道的信息。
比如，现代科技的探测能力，到了什么水平？他们对“炁”的认知，又到了什么地步？
赵方舟闻言，心中一凛。
来了。
他知道，这才是对方真正关心的。
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讲述。
他从半年前，国家“炁”场监测网路发现骊山龙脉异常讲起，讲到国家高层如何重视，如何迅速成立了“龙脉勘探”项目组。
他没有隐瞒“哪都通”的存在，也没有隐瞒队伍里有异人高手的加入。
因为他知道，在这样一位存在面前，撒谎是最愚蠢的行为。
他重点描述了他们是如何利用现代科技，抽干水银江河，破解外围机关。又讲到，在深入地宫后，现代科技如何一步步失灵，最终，只能依靠最原始，也是最暴力的“开天”计划，才炸开了最后的大门。
整个过程，他讲得不卑不亢，既展现了现代科技的强大，也坦诚了现代科技在某些领域的无力。
嬴政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但他的内心，却在飞速地分析着赵方舟话语里的每一个信息点。
【“炁”场监测网路？看来，他们已经掌握了大规模、宏观地观测“炁”流动的方法。这是一种不错的技术。】
【“哪都通”？一个专门处理“异常”事件的官方组织么？有点意思，相当于朕当年的“罗网”和“阴阳家”的结合体。】
【“异人”这个称呼，倒也贴切。看来，即便在“绝地天通”之后，这世上，依然有少数人，掌握着修鍊“炁”的方法。只是，听他的描述，这些所谓的“高手”，似乎很弱。】
【最关键的，是他们提到了“龙脉”。他们知道龙脉的存在，并且知道龙脉的异动，会影响到“国运”。这说明，这个新政权的高层，不是一群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他们懂行！】
懂行，就好办了。
跟懂行的人打交道，总比跟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打交道，要轻松得多。
“也就是说，你们闯进来，是为了阻止这地宫，继续吞噬华夏的龙脉之气？”嬴政总结道。
“是。”赵方舟点头，“龙脉是国之根基，不容有失。”
“说得好。”嬴政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讚许的笑意，“看来，这天下，虽然没了皇帝，但华夏的根，还没断。”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们搞错了一件事。”
“朕的仙陵，不是在吞噬龙脉，而是在守护龙脉。”
“守护？”赵方舟一愣。
“绝地天通，灵气枯竭。华夏龙脉早已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若非朕在此地，以这仙陵大阵镇压、温养，它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彻底枯死了。”
嬴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所谓的‘龙脉之气流失’，不过是朕为了维持仙陵运转，从龙脉中抽调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利息’罢了。”
“若非如此，你们以为，凭什么，华夏还能在这末法之地，延续两千余年？”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方舟脑海中炸响。
他他说的是真的？
不是始皇陵在破坏龙脉，而是始皇陵在保护龙脉？
这个说法，完全颠覆了他们之前所有的推测和判断！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这次行动，算什么？
恩将仇报？
赵方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因为，如果始皇帝说的是真的，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华夏文明是四大古文明中，唯一一个没有中断，延续至今的。
比如，为什么近代以来，华夏民族遭受了那么多苦难，却总能在最危急的关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韧性和凝聚力，一次又一次地从深渊中爬起来。
难道这背后，真的有这位千古一帝的庇护？
这个念头，让赵方舟的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看着龙椅上的那个男人，眼神中，除了敬畏和恐惧，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嬴政将赵方舟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
他要的，不仅仅是让他们害怕，更是要让他们信服。
只有从根本上，扭转他们对自己的认知，才能为接下来的“合作”，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嬴政缓缓开口，声音在地宫中回荡。
“一个拯救你们的世界，也拯救朕的世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