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冬季最可怕的不是酷寒,而是春天来临前那段磨人的融雪期,林封现在举双手双脚赞成这句话。狐恋雯穴 埂鑫蕞全
如果说之前的冬天是位冷酷但干脆的暴君,用绝对的低温统治一切,那么眼下这段日子,就是个阴阳怪气、黏黏糊糊的小人。
太阳出来了,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看着挺像回事,可那点暖意就像渣男的承诺,听着好听,实则屁用没有。
它不仅没能把大地烤干,反而像个拙劣的魔法师,笨手笨脚地把坚实的雪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半融化的烂泥坑。
走在外面,脚下的感觉彻底变了,不再是“咯吱咯吱”令人安心的脆响,而是“噗呲噗呲”的、充满不确定性的陷落感。
表面一层被晒得稍微融化又在一夜之间重新冻结,形成一层薄而不坚的冰壳,底下则是雪水、泥浆和烂草的混合物。
每走一步,都得先把腿从这黏糊糊的“陷阱”里拔出来,再小心翼翼地寻找下一个可能支撑住身体的地方。
出去检查一圈陷阱回来,林封的皮靴和裤腿直到膝盖都湿透了,沾满了泥点子和冰碴,沉甸甸、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那滋味,别提多销魂了。
回到木屋的第一要务,再也不是悠闲地烤火喝茶,而是迫不及待地脱下这身冰水泥甲,围着壁炉把自己和衣物一起烤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毛皮和烟火混合的复杂气味。
“妈的,这鬼天气,比大冬天还折腾人!”林封一边拧著湿漉漉的裤脚,一边对着正在帮他烘烤皮靴的云抱怨,“纯冷大不了我不出门,这可好,出门一趟跟渡了个劫似的。”
云,也就是小尾巴,现在已经能听懂林封大部分的抱怨了。
她抬起头,眨巴著大眼睛,递过来一碗温水,用她那带着原始口音但越来越清晰的语调说
“林,喝,水,不气。”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林封心里的烦躁消了大半。
他接过碗,揉了揉她虽然依旧有点打绺,但比刚来时干净蓬松了不少的头发。
这孩子学习能力惊人,现在已经是木屋里的首席内务官兼语言课代表了。
相比之下,另一位家庭成员就显得稳重得多。
石头,也就是阿巨,正坐在屋角的员工床上,拿着林封给他削的一把木制小刀,笨拙地试图在一块木板上刻下林封今天刚教的【家】字。
他那粗壮的手指捏著纤细的木刀,显得无比滑稽,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里还无意识地发出“嗯呃”的用力声。
“是这么写的,先一撇,再一横”林封凑过去指导,结果石头一紧张,手一抖,“咔嚓”,木刀断了,木板也裂了。
石头看着手里的断刀,又看看林封,一脸“这不怪我,是它太脆弱”的无辜表情。
林封:“” 算了,跟这人力挖掘机计较什么。
他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学习,而不是想着出去砍树或者跟熊瞎子摔跤,已经是教育事业的巨大胜利了。
好在,虽然出行不便,但公司运营状况良好,甚至可以说是穿越以来的巅峰。
熏肉架上挂满了各种肉条,在慢火的熏陶下散发著诱人的焦香,墙角那个超大型储物箱里,码放整齐的肉干几乎要溢出来。
屋外那几十个陷阱虽然检查起来费劲,但每天依然能稳定提供几只雪兔、地鼠之类的小额进账,维持日常开销绰绰有余。
这叫“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们仨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窝在木屋里,进行一些精神文明建设——比如下午雷打不动的扫盲课。
这天下午,课程照常。
林封在石壁上写下【跑】和【走】两个字,正费力地想让石头理解两者的区别。
“跑,是快的,像追兔子那样。”林封在原地做了个高抬腿跑步的动作。
“走,是慢的,像我们现在去林子里那样。”他又做了个慢悠悠散步的姿势。
石头瞪着眼睛,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俩动作和墙上那两个复杂符号之间的联系。墈书屋 庚新醉筷
云则已经在一旁用树枝在沙盘上流畅地写下了这两个字。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云耳朵最灵,立刻跑到窗边,掀开兽皮窗帘一角往外看。
“兔子!白色的,大!”她兴奋地回头,压低声音说。
林封和石头也凑过去,果然,一只格外肥硕的雪兔,大概是被木屋的温暖气息吸引,正在不远处的灌木丛边探头探脑。
要是搁在平时,林封可能就随它去了,毕竟家里不缺这一口。
但云到底是孩子心性,看到活蹦乱跳的小动物,狩猎本能瞬间被点燃。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封,小手已经摸上了她惯用的那把小石匕。
林封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心想活动活动也好,便点了点头,低声道:“小心点,抓不到就算了。”
得到许可,云像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木屋,林封和石头也跟了出去,准备看场热闹。
云利用地形,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兔子也十分警觉,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后腿一蹬,转身就往林子深处窜去!
“呀!”云叫了一声,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林封和石头自然也立刻跟上,起初几步还好,林封甚至还想着给石头现场教学:“看,这就是【跑】!”
但跑了不到五十米,林封就感觉不对劲了。
脚下的积雪泥泞湿滑,深一脚浅一脚,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速度快得让他心慌。
双腿变得异常沉重,仿佛不是自己的,每抬一下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呼吸急促得像破了洞的风箱,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带来的是灼烧般的刺痛感,眼前甚至开始一阵阵发黑,冒出细碎的金星。
他眼睁睁地看着石头那高大的身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轻松地越过倒木,踏破泥泞,紧紧跟在云的身后。
而云那瘦小的身影,也在林木间灵活地穿梭,速度丝毫不慢。
可他自己,却狼狈地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泥雪里,幸好及时伸手扶住了一棵冰冷的桦树树干,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不得不停下来,双手撑著膝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浑身虚汗直冒,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我我靠”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是吧?老子老子才三十岁啊!正值壮年!穿越过来天天吃肉,体格比在公司那会儿强多了怎么怎么跑这几步就跟要了老命一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像是生病发烧,难道是最近疏于锻炼?可这生存压力下,活动量绝对够啊!
就在这时,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中了他的脑海——
盐!
是了,是缺盐!
来到这个鬼地方快半年了,他从来没有直接摄入过盐分,所有的钠元素来源,都依赖于猎物身体里的血液和内脏。
因为天气寒冷,猎物带回时基本都冻硬了,根本没有放血的条件,而且他也知道血液里含有必需的微量元素,所以一直是有意保留。
靠着这点“血肉自带盐”,平时活动量不大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一旦需要像今天这样短途爆发、剧烈运动,身体立刻就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之前还没这种情况,现在这样肯定是身体缺盐到达临界点了。
电解质失衡,肌肉无力,心悸虚脱典型的缺盐症状!
“妈的嘴里真能淡出个鸟来了”林封苦笑着喃喃自语。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盐在人类历史上会如此重要,甚至能引发战争。
这玩意儿,真是力气之源,没了它,再强壮的身体也只是个空架子!
过了一会儿,石头和云回来了。
云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沮丧,手里空空的,显然兔子跑掉了。
但她看到林封扶著树干,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样子,立刻把没抓到兔子的失望抛到了脑后,担心地跑过来。
“林?不舒服?”她踮起脚,用冰凉的小手摸了摸林封的额头。
石头也走过来,困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强大的林跑几步路就成了这样。
林封摆摆手,直起腰,虽然腿还有点软,但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他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人,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我没事。”他深吸一口气,指著自己的腿,又做了个无力的手势,“是盐。我们的身体里,缺少一种叫‘盐’的东西。没有它,我们就会像刚才的我一样,没有力气,跑不动,甚至会生病,会死。”
他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解释著。
云似懂非懂,但“生病”、“会死”这两个词她听懂了,小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石头则皱紧了眉头,他无法理解这种看不见摸不著的东西,但他看到了林封刚才虚弱的样子,这比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
“所以,”林封的目光扫过他们,语气坚定,“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出去,主动找到盐!”
他回到木屋,立刻开始筹划。
他判断,这附近最有可能找到的是矿物盐,也就是岩盐。
动物们需要定期补充盐分,一定会去固定的地点舔舐,只要找到动物们经常聚集、有特殊舔痕的地方,就有希望!
“云,你留在家里看家。”林封开始分配任务,“陷阱不用每天检查了,两天看一次就行。尽量不要走远。”
云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石头,你跟我去,我们带上几天的肉干,水袋,还有石斧、石凿。这次出去,可能要好几天。”
石头一听说要跟林封一起出去“执行任务”,而且是去寻找能让林封恢复力气、让他自己也能更强壮的神秘东西,立刻来了精神,用力地拍著胸脯,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窗外依旧泥泞但已透出生机的森林,林封握紧了拳头。
生存的挑战,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