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汗水的挥洒、泛黄文档的翻卷和子弹破空的呼啸中飞速流逝。默如同一台最精密的发条设备,将警局所能提供的每一分资源都精准地榨取、转化、吸收。他的身体在系统性的锤炼与充足营养的滋养下,不仅从重创中完全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悍、灵活。左肩关节深处那曾如锈蚀齿轮般的钝痛,如今已化为记忆深处一道模糊的坎,不再构成实质的束缚。格斗训练场上,教官们开始用看待正式学员的、带着些许审视与认可的目光打量这个“编外旁听生”;地下靶场里,记录板上属于他的弹孔分布一次次向中心收缩,刷新著他自己保持的精度。而在那弥漫着陈旧纸张与奇异熏香味的魔法资料室里,他虽然被严格限制在理论认知的范畴,无法亲身实践任何一个微小的法术模型,但其对能量流动的敏感度、对符文基础逻辑的理解,都已悄然提升。更重要的是,那些尘封的卷宗和典籍,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脑海中逐渐拼接,让“齿轮正教”那模糊而扭曲的轮廓,以及其可能遵循的某种黑暗轨迹,变得越来越清淅,也进一步印证了他内心早已萌芽的某些关键猜测。
当德雷克探长在某次走廊偶遇时,看似随意地问起他位于混合居住区的事务所维修进度时,科德林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警局这段安逸且资源丰富的“新手保护期”,即将画上句号。
他再次坐在了德雷克探长办公室那张熟悉的硬木椅子对面,周身的气质却已悄然改变。先前那层精心伪装的“弱小无助”如同剥落的油彩,被一种内敛而沉稳的锐利所取代,唯有嘴角那一丝熟悉的、带着精明算计意味的浅淡笑容,依旧如故。
“探长,这段时日承蒙关照,感激不尽。”他开门见山,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寒喧,“托您的福,我这身差点散架的骨头总算接牢靠了,也侥幸从您这儿学了几手保命的手艺。看来,是时候不再继续叼扰,给您和局里腾地方了。”
德雷克微微颔首,对这个决定毫不意外。眼前的科德林,与数月前那个缠着绷带、拄着拐杖、眼神却闪铄着狡黠光芒走进来的伤患,已然判若两人。
“不过,在正式告辞之前,”科德林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前倾,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明确,“咱们是不是该把帐目清算一下?我这几个月来,也算是兢兢业业、零零散散提供的那些线人情报……虽然单看不多,但积少成多,加起来的佣金,也该有个确切的数目了吧?”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商量的口吻,但那双眼睛清淅地传达出另一个信息:属于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德雷克没有多言,直接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早已封好的、略显厚重的牛皮纸信封,推到办公桌对面。“已经全部核算清楚了。市政补助、保险理赔,加之累计的线人费用,扣除之前为加快事务所维修进度而预支给你的那部分款项,剩下的全在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科德林,“数目不小,足够你重整旗鼓,让‘ orr & ’的招牌重新亮起来了。”
科德林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只是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嘴角勾起更明显的弧度:“另外,我暂时‘寄存’在局里装备科的那些‘私人物品’……”他指的是那把他保养得锃亮如新、每一个零件都磨合到最佳状态的转轮手枪,那柄陪伴他多年的军用匕首,以及其他一些被警方暂扣的、带着他个人风格的小工具。
“会一并原物归还。”德雷克接话,语气变得严肃了些,“科德林,你是个聪明人,能力也超出了我最初的预期。但‘齿轮正教’这潭水,比你想的可能更深,更浑浊。单打独斗,风险极高。记住你签署的协议,记住你线人的身份。有任何重要的、尤其是涉及他们内核动向的线索,必须及时沟通。”
“当然,合作愉快嘛,探长。”科德林这才伸手,拿起那个沉甸甸的信封,指尖感受着其中英镑的厚度,随即利落地将其塞进大衣内袋。“只要情报的‘价钱’合适,我这边的消息,自然管够。”
他利落地站起身,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与当初那个狼狈不堪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客套话,转身离开了德雷克的办公室。先是去装备科履行手续,领回了自己那些熟悉的“老伙计”——冰凉的金属枪身贴合在腰侧带来踏实感,锋利的匕首滑入靴筒的暗袋,尤其是那套经过他自己多次改进、看似简陋却无比可靠的钩锁设备,握在手中时,一种久违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对苏格兰场没有任何留恋,径直穿过忙碌的走廊,走出了那扇标志着官方权力的大门。门外,伦敦典型的细雨如期而至,冰冷的雨丝夹杂着空气中的煤烟颗粒,落在脸上。他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工业废料与潮湿泥土,却又无比“自由”的空气。口袋里,是足以让他东山再起的沉甸甸资金;身体里,是已然恢复并更胜从前的力量与敏捷;脑海中,是从警方内部“蹭”来的、涉及格斗、射击乃至神秘学的各类知识。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在雨幕中显得愈发庞大而肃穆的石头建筑。这里只是一个提供补给和庇护的驿站,绝非他的归宿。他真正的战场,始终在那些蒸汽渠道如同巨蟒般缠绕交织、魔法暗流在砖石缝隙间无声涌动的街头巷尾。
“好了,”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却清淅,顺手拉高了粗呢大衣的领口,阻隔了部分寒意,眼中闪过一丝如同淬火钢刃般的锐利光芒,“是时候让事务所重新开业了。的灯光,该再次亮起来了。”
他的身影不再迟疑,坚定地迈开步伐,融入了伦敦街头那灰蒙蒙的雨幕和永不停歇的人流之中,如同一滴水银悄无声息地导入奔腾的河流,看似消失不见,却带着无可动摇的、明确的方向与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