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静谧的依偎中悄然流逝。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窗外的阳光变得愈发耀眼明亮,试图驱散房间内最后的昏暗。
庄园里也开始隐约传来家养小精灵们为早餐忙碌的、极其细微的声响,新的一天正无可抗拒地到来。
德拉科知道,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离别纵然痛苦,但责任和成长同样无法回避。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低下头,凑在阿斯特耳边,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清醒了许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却又充满温柔的催促:“阿斯特,时间不早了,该起床了,弟弟。”
阿斯特在睡梦中模糊地“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非但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反而把脸更深地埋进德拉科的颈窝和枕头之间,像只试图把脑袋藏进沙子里的鸵鸟,本能地躲避着那些扰他清梦的声音和愈发刺眼的光线。
德拉科看着他这副耍赖的可爱模样,有些好笑,心底却软成一片。
他伸手,用指尖轻轻捏了捏阿斯特露在外面的那只、白淅柔软得如同上好羊脂玉的耳垂,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更清醒些:“小懒虫,快醒醒。今天是我去霍格沃茨的日子,你不想亲自送送我吗?难道要等到明年才能在站台见到你?”
“霍格沃茨”这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清淅地穿透了阿斯特朦胧的睡意。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他缓缓地、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睁开了那双如同初春森林深处湖泊般的绿眼睛。
眸子里还氤氲着一层未散尽的、雾蒙蒙的睡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分离感到的茫然和显而易见的低落。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德拉科,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又轻又小,带着点委屈的沙哑:“……不想你走。”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象是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德拉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淅的酸楚。
他坐起身,顺便把像只无尾树袋熊一样依旧挂在自己身上的阿斯特也带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
“只是去上学而已,傻弟弟,”德拉科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尽可能的轻松和理所当然,他拿起家养小精灵早已熨烫平整、放在床边的崭新袍服,递给阿斯特,“霍格沃茨的假期很多,圣诞节我就能回来了。来,自己把衣服穿好,我们该下去用早餐了,别让爸爸妈妈等。”
阿斯特接过了那件用料考究、裁剪精致的衬衫,却只是抱在怀里,并没有立刻动作。
他低着头,浓密的黑色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过了好几秒,才用闷闷的、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说:“哥哥帮我。”
若是放在平时,德拉科或许还会端着兄长的架子,要求他自己动手,培养独立性。
但在此刻,在这离别气息弥漫的清晨,看着弟弟头顶那个柔软的发旋,感受着空气中那份无声的眷恋与不舍,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原则和坚持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认命地、甚至可以说是心甘情愿地拿起那件衬衫,开始耐心地、细致地帮阿斯特穿戴。
阿斯特异常乖巧地配合着,抬手,伸展手臂,转身,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
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牢牢地追随着德拉科的一举一动,从那修长的手指为他系上每一颗水晶纽扣,到为他整理好挺括的衣领。
那专注的眼神,仿佛是要将哥哥为他忙碌的这一刻,深深地、永久地刻印在自己的心底,作为未来漫长分离岁月中,用以反复回味和取暖的珍贵记忆。
当最后一丝褶皱被抚平,德拉科双手捧起阿斯特的脸,强迫他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他那双依旧没什么神采、写满了低落情绪的绿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听着,阿斯特,在家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按时完成家庭教师布置的功课,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知道吗?我会随时检查的。”
阿斯特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带着承诺的分量。
忽然,他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德拉科的腰,把整张脸都深深埋进哥哥还带着睡袍柔软触感和熟悉气息的胸前,声音被布料阻隔,显得更加闷闷的,却清淅地传递出他的不安:“哥哥也要想我。”
“当然会想你,”德拉科毫不尤豫地回答,他回抱住怀里这具纤细而温暖的身体,感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心中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情绪,他许下承诺,“每天都给你写信,告诉你霍格沃茨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吗?你可以给我回信,告诉我庄园里的一切。”
“……嗯。”阿斯特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点手臂的力道,仰起脸,努力地对德拉科扯出了一个浅浅的、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那笑容虽然依旧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勉强,如同蒙着一层薄纱的阳光,不够璨烂,却已经是他此刻能做出的、最勇敢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