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虽不象潘金莲那般看似七八分醉,却也差不多了。
他见潘金莲的心结已解得差不多了,跟跄起身准备离开。
“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你也该早些休息。”
他正踩着曲线向门口走去,不料却被潘金莲一把拉住。
她轻转柳腰,双手伸了过来,满嘴儿酒味。
不过,那动作又快又连贯,让人怀疑她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奴家不许你走。”
“贾郎,这许多天,奴家夜夜孤灯清影,实在无趣得很”
贾琏自然懂她的意思,不过他这趟来春风楼,也不是为了这种事来的,而是想解开潘金莲的心结,只没想到会出现到这一幕。
尽管这些日子来,贾琏从没有好好品尝过肉味的感觉了。
但现在,他还是没有半分轻浮的想法。
他心里清楚:
潘金莲此刻的依赖。
是孤灯长夜熬出来的脆弱。
还有一路强撑下沉积的最后一点委屈。
她把自己当成寒夜里的一团火堆。
只想抓住一点实实在在的暖意而已。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那还成了个人,岂不成了个兽儿?
他正想着,忽然又被拖了回去,被轻轻地摁回凳子上。
“贾郎这是怎么了?为何恁的只想跑?奴家又不吃了你。”
潘金莲醉得呼吸急促、双颊滚烫,话音里却透着几分恼意。
前番在阳谷县时,他可不是这般模样,那会儿竟野得很呢!
贾琏腿上陡然添了几分沉坠,他想推却,偏偏气力竟莫名的使不出来。
他忽的发现,这副身子远比脑子里的念头要诚实得多。
“我不是要走,只是喝了这些酒觉得燥热得慌,想出去透透气~~”
话未说完,他登时如堕入梦乡一般,连衣物也不知飞落到哪个犄角儿里去了。
梦里头,贾琏出得一身大汗。
奇怪的是,见识到这别样的滋味后,他反倒有些沉在这梦里不愿醒来。
这种滋味很奇妙,与凤姐儿大不一样。
凤姐儿论容貌、身段、气度都远胜于她,可到了帐幔间却总是娇羞的时候多。
她却不同,娇羞里偏带着七八分的野路子,野路子里又掺着几分体贴。
贾琏只觉醉意更浓,不明处,竟渐渐陷了进去。
酒是醇酿,肉是佳味,这是他到此处两个多月,醉得最尽兴的一回。
他每回醉倒在凤姐儿身侧,便不由得想起她父亲王子腾,想着要挖空心思讨她欢喜,躲些不必要的麻烦,那醉意里总留着七八分的清醒。
偏现在他却不必顾虑这些,只管由着性子醉得透底。
末了,贾琏浑身松快下来,醉眼惺忪地合眼睡了过去。
直到寅初时分。
潘金莲悠悠醒转,侧身看着身旁熟睡的贾琏,嘴角不自觉地抹起一弯笑意。
她双腿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蜷了蜷,躬起身子,象是一只寻到暖窝的小猫。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伙计晨起的响动。
贾琏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时辰还早呢,贾郎怎么不多眯一会儿。”
贾琏此时清醒过来,才知自己一夜未归,家里那两位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想也无用,他拍拍额头,起身穿衣。
(贾琏ps:贾兽儿就贾兽儿吧)
“来日方长,眼下办正事要紧。”
“你去取笔墨纸砚来,今儿我便把金瓶后面的故事写出来。”
“也用不着你亲自登台去说,让大师父挑几个嘴皮子利索的兄弟来便是。”
“他们常年在市井厮混,最懂食客心思,保管讲得比谁都好。”
说到这里,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大师父呢?我昨日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他?莫不是回去了?”
潘金莲也忙起来,粗挽一个圆髻,连散落的发梢都顾不上捋。
“大师父在后院呢。”
“平日无事他也不出来,只在后院练拳,有时也会回寺里待上两日。”
“昨日你来时是从侧楼上来的,他怎么瞧得见。”
“郎君稍候,奴家这就去取最好的徽墨和澄心纸来。”
说话间,两人已整好衣衫。
潘金莲抬手将鬓边垂落的几缕青丝拢至耳后,踩着莲步跨出门外。
不一会儿,她便端着笔墨纸砚端进来,放在桌上。先用一个瘦颈瓷瓶儿倒了温水让贾琏漱了口,取过一面细葛布巾又替他拭净脸颊。
这才回身坐在梳妆台前,拈了螺子黛描画峨眉,细细理妆。
贾琏提起狼毫笔,笔尖落在纸上行云流水般书写起来。
记忆里的金瓶故事,从头开始,在他笔下缓缓展开。
只是换了些人名,西门庆换成慕容复,潘金莲换成金三娘
他删减了潘金莲在阳谷县的敏感事件,再按照东京市井风情,悄悄改动了些许情节,又将汴河两岸的一些趣闻融入进去,让故事更合这里食客的口味。
贾琏腕下运笔如飞,墨汁在宣纸上氤出连串字迹。
他头也未抬,只对身侧的潘金莲道:“大师父若是起身了,你先替我递个话,让他略等片刻,我稍后便去寻他,有事要与他说。”
潘金莲低低应了声“晓得”,理了理发上珠钗,便走出门去。
贾琏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话跟鲁智深说。
只是这一夜未归,家里那边凤姐儿和平儿定要追问,他总得提前做点打算,想借着鲁智深打个掩护。无事便好,有事也不至于落得被动。
再者,鲁智深在春风楼里盘桓日久,他本是性情洒脱粗豪的江湖人,如今又出家做了和尚,长久住在市井酒楼的后院,那还不将他憋坏?
潘金莲又是个妇人,也不太好怎么使唤他。
倒不如由着鲁智深的性子,让他早点脱身,馋酒时随时过来便可。
有几个泼皮在这里守着,再叫他们说些书招揽食客,想来也出不了大问题。
更重要的是:
贾琏眼下才刚刚在东京立住脚,府里的事、外头的事、习练枪棒的事
桩桩件件都要他分心。
像梅楼这样的生意竞争,更是多如牛毛。
他实在没精力在这种事情上花太多任务夫。
想到此处,贾琏笔尖一顿,想起西门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