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见林冲跟军卒走后,便立刻赶到春风楼。
借着说书的名义瞒过众人,把潘金莲留在身边,以防出事。
刚开始的时候,倒也无事。
两人一个说《金瓶梅》,一个用弹曲相和,相得益彰,很快吸引不少食客。
啪!
只听一声脆响敲在案台上,折扇合实,满楼安静下来。
众人一齐圆睁着眼睛,拉长了耳朵,定定的瞧着贾琏。
只见他眉飞色舞,目光扫过台下,语声抑扬顿挫。
“话说这慕容大官人,眼馋上了那孟寡妇的万贯家财。”
“还想把人也一并收了去,来个人财两收!”
台下顿时有人低呼,似是在说,“好不要脸的人。”
此时,潘金莲手上琴音忽的转沉,贾琏折扇却是一扬。
“可这世上偏偏有人更不长眼,偏要跟慕容大官人——抢食!”
“这人是谁?便是那孟娘子亡夫的母舅,名唤张四的。”
“这家伙满肚子男盗女娼,眼里只盯着外甥媳妇的财物。”
“他先前见孟娘子孤身一人,还想着慢慢下手。”
“如今听说她要改嫁慕容大官人,顿时急红了眼!”
贾琏故意顿了顿,目光落在刚刚走进来的一批人身上。
他立刻警剔起来,暗暗忖度。
“这些人个个精壮,步履沉稳,不象是普通人。”
“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而且他们刚进来,就快速挤入人群中间。”
“既不靠前,也不后退,象是拿众人做掩护一样。”
潘金莲也注意到情况不对,顺着贾琏目光看去,见那些人似是不寻常,不觉握紧了手上的琵琶,琴声戛然而止。
台下众人正屏住呼吸,听得起劲,见忽然停了,立时不乐意了。
“赶紧说啊,他怎么急红了眼?”
“怎么不说了?”
贾琏这才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下去。
“这慕容大官人可是知县相公眼前红人,张四哪里敢碰?”
“可他又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便找上门去。”
“他一门心思要搅黄孟娘子这门亲事,好把她财物捞干净!”
潘金莲向一个伙计使个眼色,看向后院。
伙计会意,拿起茶壶给靠近后院的几桌添了茶,钻进去了。
潘金莲指尖一挑,琴音陡然拔高,似有刀剑相交、战鼓齐鸣之感。台下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呸”了一声。
“这张四也太不要脸了吧!”
贾琏笑着抬手,压了压声,扇尖轻点案台。
“不要脸?”
“他后头的手段,才叫不要脸呢!”
此时,鲁智深大步从后院出来,绕到了离潘金莲不远处。
就连贾琏都有些诧异,这才几日工夫,两人竟有这样的默契。
他打算先停一停。
此时,众人听得正起劲,听到这话,要么闹起来要继续听。
如果刚才那些人真有问题,说不定会趁乱闹事。
还有就是众人扫兴而去,那些人若有问题,也必定会有破绽。
只听贾琏微微一叹,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不过,说了这一阵,本郎君也累了。”
“容我稍事休息,午食时咱们再接着讲,各位先请自便。”
果然,听见这话,众人顿时不乐意了,瞬间炸开了锅。
“你这郎君,忒不地道!先前要说的是你,现在为何不说?”
“就是!刚讲到关键处,你倒好,临门一脚卡壳了!”
“说的时候也是一会儿停一会儿说,把我等的心都要挠破了。”
“郎君快些说,再不说我等可不依”
有人拍桌子直嚷嚷,有人端着碗叫骂,还有的踮着脚往前挤。
满楼的喧闹声,就差把屋顶给掀掉。
贾琏也不管众人,转身就要往后院走,潘金莲跟在他后面。
正在此时,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震慑了所有人。
“放肆!荣国府的贾郎君,也是你等能随便喝斥的?”
“要命的赶紧给我滚!”
话音未落,“唰啦啦”一阵寒光破空。
二十多柄短刀同时出鞘,明晃晃的刀刃映得众人脸色惨白。
只见二十个大汉围拢过来,个个凶神恶煞般向着众人。
“郎君莫怕,我等奉命保护郎君。”
“你们这群刁民,还不赶紧滚!”
几个大汉踏前几步,刀尖指向那些食客。
这伙人正是陆谦精心挑选的禁军。
本想趁早食过后人少,将潘金莲绑去,跟白虎节堂来个里应外合。
免得一边得手、一边落空,让他们有了防备。
没想到,他们刚来就遇上贾琏在这里说书。
人多眼杂,一直没机会下手。
刚才听贾琏说要走,他们还以为是个机会,只等人散了便动手。
谁知贾琏不往外走,却拉住那妇人往后院走。
这样下去要等到几时才有机会,只得提前动手,担心跑了这妇人。
谁知,白虎节堂那边,陆谦自己倒先栽了。
潘金莲赶紧躲在贾琏身后,悄悄扯住他衣衫,“贾郎~”
贾琏回头看时,见她朝后院努了努嘴,知道她提醒自己暂时避一避。
贾琏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大师父能应付过来。”
鲁智深挡在二人面前,心中起疑,问道:“兄弟,这些人你可认得?”
贾琏道:“不认识,我不曾要什么人来保护于我,定是扯谎。看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也不象是寻常强人。怕是高太尉派来找麻烦的。”
鲁智深的火气瞬间被点燃,道:“洒家眼里可不认得什么鸟太尉。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在此处持刀闹事,且教他们吃洒家几拳!”
“啊!”
只听他大吼一声,迈开脚步直冲上前。
两只铁钵大的拳头,快准狠地打向近处两人后背。
拳背相贴,筋骨断裂。
那两人只顾和同伴驱赶食客,也没防着后面有人,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下。
其他人反应过来,暗想这和尚虽厉害,终究只是一个人。
“上!”
为首的人一声厉喝,众人旋即挥刀砍来。
鲁智深不退反进,迎着刀锋冲过去,为首那人举刀便劈。
鲁智深侧身避过,左手顺势抓住对方手腕,大喝一声,“给洒家滚!”
哐当一声,那人短刀落地,身体竟被他硬生生掀翻,重重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另几人立即挥刀围攻。
“孽障找死!”
鲁智深哪里将他们放在眼里,拳出如雷,腿扫如风。
只几招便将那几人打得鼻青脸肿、牙齿飞落。
来吃早食的大多是东京城里的富家公子、闺阁小娘子。
剩下的也是讨生活的平头百姓。
哪里经得住眼前这种阵仗?
刹那间,惊叫声、呼喊声、桌椅碰撞声,乒台球乓的搅成一团。
公子哥吓得脸色惨白,小娘子惊得花容失色。
各人都死死拽住同伴往门口挤。
喧闹的楼内顿时乱作一团,早有人飞奔开封府衙报官去了。
春风楼位于州桥,离开封府不远,只有千米距离。
没多久,两个都头带着二十个衙役弓手快步赶来。
“开封府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众人纷纷避开,让出一条路。
衙役们冲进楼内一看,哪还有什么人打架闹事。
只见短刀散落一地,二十多个人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个金刚般的胖大和尚,抄了条凳子坐在前面,挡住去路。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白面郎君,还有一个妇人。
都头不敢怠慢,一面询问受伤大汉、围观的食客,一面盘问贾琏等三人。
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弄清事情原委。
因见这事牵扯殿前司、步军司主官,不敢耽搁,立刻差人禀报府尹相公。
开封府尹王鼎,本是王子腾的宗侄,听见消息当即赶来。
他看完现场情况,见是禁军寻衅滋事,心中已有计较。
当场派人通报王、高、贾三府。
随后命衙役将受伤禁军和贾琏三人带回开封府审讯。
此时,白虎节堂的事情已了。
王子腾已经回到府里,正准备安置林冲。
听闻消息,只向来人交待一句,让开封府好生审理,切莫牵连无辜。
高俅刚写好给开封府的文书,听见军卒报知这件事,便在书信上加了几句:
陆谦此贼知法犯法,假传军令,以泄私愤,务必从重处理
只有贾赦在家休养几日,身体刚刚好转。
当下接到开封府传来的消息,心中大为恼火,马不停蹄向开封府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