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虎节堂(五)(1 / 1)

“太尉有所不知。”

王子腾叩了叩腰间玉带,语气缓了几分,眉峰上的怒意却未消散。

“正是林冲这厮,蛊惑我郎婿贾琏,拜他为师在先。”

“结果搅得荣府父子反目!”

他扫过高俅紧绷的脸,话锋一转,添了几分无奈。

“女儿几次来我跟前软磨硬泡,让我提携林冲,搅得我是心神不宁。”

“太尉试想:身为朝廷重臣,我哪能公私不分,应下她这等荒唐请求?”

“况且,我女儿自小乖巧,也从不过问我在朝堂之事。”

“定是这厮蛊惑贾琏怂恿我女儿来求,我恨不能拿住他严加拷问!”

“不想这厮竟撞在太尉手里,倒省却我许多任务夫。”

说到这里,他象是随口一问,目光却锐利无比地刺向被按住的林冲。

“太尉方才如此动怒,可是这贼子在挑唆?”

王子腾何许人?

在朝堂稳如老狗十几年,深谙朝堂规则。

在红楼里,他起点不及贾府,却一路加官进爵至一品大员。

是贾史王薛柱石般的存在,也是在他死之后,四大家族才大厦倾倒。

面对高俅这样的宠臣加权臣。

他怎么会在这种事上,将彼此得罪干净,而不留一点情面?

这可是朝堂为官的大忌。

听他一番说辞,高俅脑子也清醒许多,总算彻明白过来。

“这厮素来宠溺女儿,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今日之事,争执下去于我不利,总不能为这件事断我后路。”

“来日方长,日后再与他们计较不迟。”

想到此处,高俅只能将满心的不快强压下去,赶紧顺杆往下爬。

他哈哈一笑,抬起手在胸前虚按下去,语气软得恰到好处。

“院使所言极是,你我同朝为官多年,皆是为国操劳。”

“下官怎会受这等贼人挑唆,坏了彼此情分?”

被按在地上的林冲,听见他们一来一往的说话,心里满是疑惑。

他本是习武之人,一心只求安稳度日,哪懂得官场这些弯弯绕绕。

只觉得两人说话,如雾里看花。

王子腾见高俅松了口,顺势又给了他几分颜面,不至于让他难堪下去。

“太尉说的是,我今日闯殿前司,一来是奉了管家谕旨。”

“二来是被你的人百般阻挠,一时动了肝火。”

“若知太尉是替我擒住林冲这祸根,我谢谢太尉还来不及呢!”

两人你来我往又是几番打圆场、递台阶、捧颜面,说尽同朝为官的情谊话、为国操劳的体面语,总算把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缓和下来。

谁都清楚,现在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

高俅沉吟片刻,决意再试探一次。

“既然院使如此痛恨林冲这厮,下官这便将他交给院使处置。”

这话听着软,象是在让步。

但林冲现在的罪名是携兵器擅闯白虎节堂,属于军机要犯。

王子腾若是就这样把林冲带走,将来难免落给高俅口实。

他笑了笑,坦然应下。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不过,这厮携利刃闯入军机重地,意图行刺,此乃公事,必须查明。”

“至于私帐,待公事了后,我慢慢再跟他细算!”

高俅只得连连应“是”。

到了此刻,林冲眼里的疑惑才慢慢消散,心中已经明了。

王子腾是来救他的。

他不过是个落难的禁军教头。

贾琏为了他竟然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惊动王子腾这等朝中大员出面周旋。

痛恨、庆幸、感激、羞愤、愧疚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的身躯忍不住微微发颤。

陆谦看向一步一步向林冲走近的王子腾,目光刚迎上,便慌忙躲开。

如今太尉做这般让步,这案子如何还经得起查?

只听王子腾沉声道:“是谁发现林冲携带利刃的?”

之前那名军卒,见王子腾这般威势,忽的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禀、禀院使,是、是小人。”

王子腾又道:“你详细说来。”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极度紧绷的时候,哪里还能象平日那样从容。

那军卒断断续续地,脑子里出现一句,便哆嗦一句。

“小的奉命去请教头,来议事教头带小的来这里。”

“小的说不是这里教头便拔刀放在案上”

“小的跑出来教头又追出来小的便大喊”

或许是紧张到了极点,那军卒说到这里,竟尔眼白一翻晕死过去。

这话不用再问,在场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林冲如果真的要来行刺,又拔了刀,那军卒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王子腾缓步入堂,这时才看见案上的那把刀。

他拾起仔细端详片刻,随后放回去,赞了声“好刀!”

“林冲,这把刀你从何得来,速速从实招来!”

甲士听见院使问话,也忙把林冲松开。

林冲满腹冤屈,此刻终于有了吐露的机会。

高俅心里忽的一紧,暗想若是这厮当众,把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该如何是好。

陆谦更是忐忑到了极点。

难道这王院使救了林冲不算,还要清算这件事?

只见林冲伸手指向陆谦。

“禀院使,便是此人设计将刀栽给林冲”

“前几日他约我吃酒,我好意送他回家,却故意将刀遗落在马车里!”

“次日我去他家送还,他却假借太尉差他公干远行,避而不见!”

“我念及昔日情分,贴身与他保管,待他回来再还他。”

“不想竟成了他构陷我的罪证”

陆谦听得胆战心惊,后背的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连中衣也湿透了。

他想辩解,可看见高俅看自己那阴冷的眼神,嘴巴里偏蹦不出一个字。

王子腾本已查清此事,也不愿意再多生枝节。

他避开众人目光,悄悄的朝高俅递了个眼色,神色颇耐人玩味。

高俅瞬间心领神会,自然懂得王子腾见好就收、各保颜面的意思。

他也担心林冲说得太多,当众落了个公报私仇的骂名。

是以高俅连忙走过去,拾起七星刀。

他只看了几眼,忽的眉峰倒竖、怒意翻涌,将刀拍在案上,刀身发出“嗡嗡”的响声,此刻惊讶、疑惑、愤怒在他脸上揉得恰到好处。

“好你个陆谦!”高俅转身怒喝。

听到这一声厉喝,陆谦尤如掉进万丈冰窟。

看来,高俅这是见事情败露,要牺牲他自保了!

尽管事前也想过这一节,但真的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知所措。

只一步一步往后退,口中喊道:“太尉”

“这是我府上的七星刀,已失窃多日,没想到却你是这贼子所窃!”

“定是你窃刀在先,然后又设计把刀留在林教头处。”

“今日一早又在本官面前挑唆,因我孩儿之事,林教头要刺杀本官。”

“本官一时不察,误信你谗言,才摆下这些甲士埋伏。”

“害的本官险些冲撞了圣命,还有王院使!”

“刚才那军卒也定是你安排的,是也不是?”

高俅步步紧逼,炮语连珠,象是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一般。

说得陆谦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你为求进身之阶,竟然做出此等龌龊勾当!”

“陆谦!枉费本官如此信任你!你却狼心狗肺,陷害忠良!”

“左右!还不给我拿下!”

甲士们听见命令,忙拳打脚踢地将陆谦绑了。

陆谦此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还用得找他们用力踢打,腿根子早先软了。

又因看见太尉盛怒,也不只是谁,又将袜子脱下塞在陆谦嘴里,让他说不得话。

一套流程干净利索。

见陆谦已被制住,高俅这才转过身看向王子腾。

“多亏院使明鉴,才让下官揪出这等狼心狗肺的贼子。”

“还险些陷害忠良,下官必定严惩不贷,还请院使放心。”

王子腾闻言,伸手与他续握,笑了笑。

“太尉言重了。”

“这林冲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回去定当严加拷问,也请太尉宽心。”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顿。

“不过,这陆谦既然身犯构陷同僚、期满上官的重罪。”

“太尉理当避嫌为是。”

“以我之见,不如交给开封府审理,免得旁人议论,还请太尉自思。”

这开封府尹王鼎乃是王子腾的宗侄,他这样提议,也是担心事情再出现变量。

高俅已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没有必要在这点小事上再争长短。

“院使说得极是。”

他当即让人将陆谦押去开封府。

等王子腾走后,他又担心陆谦乱咬,亲自写了一封书信。

大意是说“此贼身犯重罪,枢密院、殿前司明察秋毫,方才揪出。望贵府从严从重审理,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切勿姑息此等败类,失了朝廷法度。”

放下笔的那一刻,高俅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又一名军校跑进来。

“禀太尉,营内有二十几名军卒,在、在春风楼闹事,被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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