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睁开金刚目,看见林冲身影。
蒲扇大的手猛拍大腿,双脚一蹬地面,蹭的站起身,大步流星出来相迎
“哎呀!兄弟!快些进来!”
他拉住林冲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扭头朝身后的泼皮们大喊。
“你们赶紧给洒家弄些好酒来,洒家今日要与林教头一醉方休。”
鲁智深本是个豪爽性子,自从来到东京大相国寺。
他每天除了整理菜园,便是跟那些泼皮插科打诨解闷。
就连酒也是偷摸着喝,总难敞开肚皮喝个痛快。
正无聊的紧。
他和林冲本就兴味相投,现在见他来了,心里着实高兴。
哪里还按捺得住,借着这机会,也好痛饮一场。
这些泼皮们早就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后来,又听了他那些往事,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要大师父吩咐,无有不从。
当下,泼皮们连连答应,走出菜园子,把身上的钱都凑了凑,一哄而去。
鲁智深道:“兄弟,那高俅老贼可有在你身上使坏?”
林冲道:“劳师兄这般记挂,林冲实在过意不去。”
“那天事情过后,高太尉并未为难林冲。”
鲁智深笑道:“这便好。他要是敢在你身上使坏,洒家定不轻饶他。”
林冲再谢。
不一会儿,泼皮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两坛樊楼的羊羔酒。
这酒是用羊肉酿造的。
在每年的腊月,取出肥嫩的羯羊肉,连带羊骨一起炖烂,用肉汁酿酒。
口感醇厚无比,最受达官贵人喜爱。
鲁智深已几天滴酒未沾,见了羊羔酒,浑身立刻痒痒起来。
他哪还等得及泼皮们去拿碗,直接掀了红盖头,跟林冲一人一坛。
酒香飘出,鲁智深对着酒坛子深吸一口气,一副熏然陶醉的模样。
咧开嘴,嘴角快要拉到耳垂边,两手一抬,咕噜咕噜先喝了起来。
等泼皮们拿碗出来,个个瞠目结舌。
只见鲁智深那大口,象是无底洞一般,将这酒吞了一筛又一筛。
众泼皮暗暗焦急。
这酒也喝得太快了。
众人想让这大和尚替他们留点,又不敢扰他。
等酒喝完,鲁智深意犹未尽。
林冲便把自己没喝完的那小半坛给了他。
鲁智深也不客气,提起酒坛便喝,没一会儿,便都下了肚。
他心中顿觉酣畅,连打几嗝,笑了起来。
只是那些泼皮,拼出兜里所有的钱,才买来这两坛好酒。
他们本想着跟鲁智深、林冲一起畅饮,可谁知竟半点滋味都没有尝到。
但又不敢提,只得把心里的那股瘙痒压下去。
“林冲近日有桩事压在心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因见师兄性情坦荡,是条好汉,所以才冒昧登门拜访。”
“师兄若行个方便时,林冲铭记在心。若不便,林冲也绝无二话。”
此时,林冲才提起他的来意,眼底掠过几分愧色。
鲁智深道:“兄弟,有话你尽管痛痛快快说。”
“有用得着洒家的地方,洒家绝不推辞。”
众泼皮也忙附和。
“林教头有话只管敞开了说。”
“若有用得着咱们兄弟的地方,兄弟们绝不含糊。”
林冲道:“师兄,你可还记得春风楼的潘娘子?”
“那日若不是潘娘子出手相助,那高衙内恐怕就要得逞。”
“现在,拙荆在岳丈家倒还安稳。”
“只是时常有人去春风楼闹事,去寻她一个女子的晦气。”
“潘娘子整日提心吊胆,林冲实在不忍。”
“只是林冲,现在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能日夜守护于她”
鲁智深心里明了,林冲是想要他出面去保护恩人潘娘子。
这也没什么,况且,他初见那潘娘子,就觉得是个女中丈夫。
既是她遇到了麻烦,又有林冲开口,他乐得做个顺手人情。
只是见林冲磨磨唧唧说了这一通,心里早已不耐烦。
“兄弟,你也太婆婆妈妈了。”
“洒家还当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说这么一通文绉绉的话。”
“这等小事只管着落在洒家身上便是。”
众泼皮也纷纷拍着胸脯。
“这群狗娘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闹事?”
“教头放心,我等兄弟现在就去春风楼,日夜守着。”
“有不长眼的来闹事,先教那厮吃顿饱拳,再打断腿扔出去喂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顾说着,却见鲁智深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
为首的两个泼皮讪笑几声,忙道:“我等听师父安排。”
鲁智深道:“若是寻常破落户儿,你们打了他,倒不打紧。”
“若是那高太尉让人闹事,你们也敢打?”
为首的泼皮瞪眼道:“怎的不敢!”
“就算明面上过不去,暗地里,管教让他认得,谁才是祖宗!”
身后泼皮哄的一笑。
鲁智深也笑了。
“教头托付的这桩事,可是人命关天的要紧事。”
“旁人去了洒家不放心。”
“你们几个替洒家回寺里的长老一声。”
“就说这是林教头,当面托付的要紧事。”
“洒家素来敬重教头是条好汉,万万回绝不得,便去几日。”
“这菜园子,你们好生替洒家看着。有事你们再来找洒家。”
泼皮们连连答应。
鲁智深也不废话,回屋提起禅杖出来,拉住林冲便往外走。
“咱们现在便上春风楼一醉方休,洒家倒要看看,谁敢来找不痛快!”
林冲抱拳谢他,“师兄这份恩情,林冲日后定当报答。”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赶路。
等他们的身影走远了,为首的那泼皮回头看向众人。
“你们说,大师父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
“大师父义薄云天,林教头有难处,他自当帮忙。”
“不全是。”
“上次去春风楼,替林教头助拳解围,大师父看上那小娘子了?”
“放屁!大师父如此好汉,怎会象你这般龌龊!”
“那你说,大师父是为何?”
为首的那泼皮,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会儿,望向鲁智深那飘动的僧袍。
若有所思。
“我看,大师父一定是馋酒了”
“多少有点这意思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