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了?”
“里头怎的吵成这般天翻地复,我在外边儿都听得心尖儿发颤。”
“就算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也该好好说才是。”
“何苦闹得人心惶惶的?”
贾琏一出来,平儿便迎上来,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捏得指节发白。
贾琏却只淡淡道:“无事。我累了,想休息。”
暗淡的灯火下。
平儿清楚的看见他眼里的血丝,怎么可能没事?
不过,她见贾琏这样疲惫不堪,也不忍心追问。
“既然已成这般光景,不如先回屋歇着去。”
“只顾这么夜里熬着,伤神又伤身。”
“天大的事等明日天亮了,再慢慢计较。”
贾琏回来时就已经疲惫不堪,加之刚才耗费大量心神。
他强撑着走了没多远,便已踉跟跄跄。
平儿忙抓住了他的骼膊,搭在自己肩上。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里。
贾琏再也支撑不住,摔到一张凳子上。
随后,砰的一声响,凳子倾倒,连带着另外两张凳子一并摔在地上。
吓得平儿脸色惨白,急忙去扶他,却哪里扶得动。
接连几声砰砰砰响,将睡着的王熙凤给惊醒了。
她急忙披衣走出房来,花容失色,也忙上来扶。
“这是怎么闹的,好好的弄成这副模样?”
“来,先往床上扶。”
两人一人一侧,费了好些劲才把贾琏扶上床。
王熙凤见这半天,竟没有一个人来帮忙。
又见贾琏受罪成这副模样,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大骂。
“你们这群碎腿子,眼瞅着郎君摔了、跌了,一个个还似木头桩子似的!”
“我看你们是骨头痒了,等明儿我腾出工夫,好好跟你们细算!”
平儿端了温水进来,气愤道:“定是看此时夜深,上夜的丫头、小厮、婆子们都偷懒耍滑去了。这府里不成体统成这个样子,娘子是该整治了。”
她替贾琏脱下衣服,浓烈的汗酸味快速蔓延到整个房间。
里面的汗裤上,有两处竟然裂线了。
两人心里象是被揪了一下,这得是受了多大的罪,才弄成这样。
等平儿替他脱完衣服,王熙凤立即拿锦被盖上。
平儿拧干帕子,帮他细细擦拭。
贾琏蓦的抓住她的手腕,睁眼见是她,眼底闪过一丝安心,才又松开。
“郎君觉得好些么?”
王熙凤声音里带些哽咽。
贾琏苦笑道:“得你们两个这般心疼我、照料我。”
“我遭的罪受的苦,也不算白熬了,便是即刻就去了,也值当。”
平儿啐道:“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这么样玩闹。”
王熙凤见他眼皮抬起又耷拉下去,反复几次,便也不再问他。
两人收拾完,便在他身边睡下。
直到日上竿头,贾琏才睡醒。
他无意中见了垫被上的凹痕,才会心一笑。
这两人昨天还不知道怎么翻来复去,睡不着觉。
他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还痛,倒也没有大碍。
正好碰见平儿进来。
“还不好生养着,乱动什么?”
贾琏笑道:“我没事了。”
平儿一面端上给他留的早食,一面道:“你就安分在屋里歇上几日吧。”
“再这么来回折腾,先不说你身子能不能经受得住。”
“我们跟着提心吊胆、日夜悬心的,也熬不住。”
贾琏端起一碗面块汤,道:“你放心,我知道。”
他三下两除二的把汤喝完,往桌子上一放,便踏出门去。
平儿追出房门,“你往哪里去?”
只见贾琏一面走,一面背着他招手,道:“给你和娘子买汴京烤鸭去。”
平儿突然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你早些回来。”
贾琏找来贴身小厮徐三,让他去春风楼找潘金莲。
“你去告诉潘娘子,让她小心提防。”
“如果有事,让她到林教头家来找我,亥时宵禁前我都在那里习武。”
“这事若有第四人知晓,我打断你的狗腿”
随后,他便一路来到林冲家里,却见家门紧闭,他料林冲去了禁军营。
他也不客气,退后十几步,突然向前冲去。
等身体快临近院墙时,蹭的往上一跳,双手抓住围墙,翻了过去。
习武这种事,就是前面几天难熬。
等肌肉适应节奏过后,便也不会象昨天那么痛苦了。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放弃。
贾琏现在只想抓紧时间,哪怕能学出点花架子,对他也是莫大的帮助。
他依旧照昨天的方法扎出马步,继续练习。
虽然下盘仍旧酸痛,可奇怪的是,却比昨天扎得更稳了,也更持久。
这种小变化,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信心。
先说林冲自昨晚跟陆谦分开,见陆谦的七星刀落在马车里。
他便先收着。
今天一大早,林冲便带着刀去往陆谦家里。
却见大门紧锁。
他猜测陆谦定是天没亮就出发了,又不好去太尉府打听。
只得先把七星刀收着,贴身插在靴子里。
等陆谦回来,尽快还给他。
终日携带这等宝刀,总是不妥。
此时的禁军,早已不是跟随太祖皇帝陈桥兵变的那批禁军了。
历经一百多年。
原来货真价实的八十万禁军,现在也已经成了“号称”。
多数都是登名造册领个俸禄,实际在军营的也只有十来万。
而且异常松散。
从原来的每日教习,到现在每月只要有那么几次教习,便算交差。
也没人来管。
他每次教习时,来的人也不足十分之一。
昨日刚刚教习过一次,林冲便直接回了趟岳丈家。
夫妻分别几日,叙阔一回,亲密一回,再依偎片刻。
时间便已到了午后。
林冲吃过午食,往大相国寺走去。
贾琏托付他请鲁智深前去护着潘娘子的事,也正好与鲁智深说一说。
昨天在春风楼,看见那些闹事的泼皮,又想想连房门都不敢出的潘娘子。
林冲便知道她的艰难。
那潘娘子原本可以袖手旁观,任由高衙内欺辱他妻子。
就不会惹来这身麻烦。
现在他妻子安然无恙,潘娘子却过得提心吊胆。
他怎么能只顾自己的面皮抹不抹得开,不管她的死活?
林冲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间,便见一座古刹出现在眼前。
寺门高耸,两侧金刚石象怒目圆睁,栩栩如生。
上面的门檐下,挂着一块青字大匾额,上面是御书的“大相国寺”几个字。
不过,林冲没有入寺庙。
而是从左侧小路,绕到寺院外侧的一个菜园子外。
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着脚,闭着目,躺在一张椅上。
在他旁边,有二三十个泼皮围拢在侧。
有的扇风,有的揉肩,有的捶腿,有的往那和尚嘴里送水果儿
林冲看向那胖大和尚。
“师兄这几日可好?林冲今日特地前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