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拜见师父!”
贾琏抱拳屈膝,行拜师之礼,却被林冲托住。
林冲道:“郎君不必行此大礼。”
“如果不是郎君一席话,林冲险些走错,日后定会抱憾终生。”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却是实话。
林冲虽然答应收贾琏为徒,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高俅是什么人,当朝太尉,还兼着殿前司都指挥使。
连皇帝的近卫亲军都掌握在他手里。
虽说在大宋,掌兵的没有调兵的权力。
但他这实力,也不是贾琏这样一个公府子弟能对抗的。
高俅想要把他的情况摸个底朝天,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反观贾琏能依仗的东西:
只有公府郎君和枢密副使王子腾的女婿,这两重身份。
能有几分依靠的人,也只有王熙凤一个人而已。
其他人,目前都不明朗。
他只能用这些身份,先跟太尉府周旋,想方设法把家族势力卷进来。
不过,这压力是真的很大呀。
贾琏道:“师父不必客气,徒儿必会竭尽全力助师父脱险。”
林冲再谢,忽听屋外“砰——砰砰”几声,象是有人敲门。
林冲汗颜道:“定是刚才那番动静,惊扰四邻。林冲这就去解释清楚。”
林冲开门。
下一刻,潘金莲蓦的闯入两人眼底。
贾琏呆住,暗道:“她怎么来了?”
林冲却是有些惊喜,道:“潘娘子何时来的?”
“林冲该死,竟然没有提早发觉,让恩人空等。潘娘子快请进来。”
潘金莲将事先准备的礼物和点心,递给林冲。
“林教头不必自责,奴家也是刚来,冒昧登门,还乞见谅。”
林冲一面请她进来,一面道:“潘娘子哪里话,论理该当林冲备上厚礼,登门去谢娘子。怎敢劳娘子亲来?还带上这许多东西,林冲万不敢受。”
潘金莲道:“不过是刚出炉的点心,不值什么,还请教头收下。”
说完,她的目光落在贾琏身上,细长睫毛缓缓抬起,“奴家见过郎君。”
她极力压抑住心里的欢喜,不让自己失态。
就算这样,一缕红晕也在她脸上荡漾开来,直上耳根。
贾琏道:“娘子近来安好?”
潘金莲微微点头,“好。”
半个多月没见,潘金莲脱胎换骨,贾琏差点没认出来。
这还是他当初从阳谷县带回来的,那个小娘子吗?
两人一来一去,把林冲弄糊涂了。
“潘娘子跟贾郎君认识?”
潘金莲顺着贾琏刚才的话头,道:“奴家承蒙郎君搭救,才有今日。”
这话说得礼貌又得体,还没有旁生枝节。
贾琏不禁暗暗叹服。
他哪里想象得到,自从潘金莲跟他分开后,付出了怎样的辛苦。
虽然对酒楼经营、应对市井琐事上还差火候。
但在自我提升上,却判若两人。
林冲笑道:“原来如此。郎君、娘子请里面坐。”
三人进屋。
陈设算不上奢华,却很精致,几朵梅花将屋里点缀得别有一番生趣。
可见林娘子平日用心。
林冲将两人引入方桌两侧,自己在上首坐了。
潘金莲把点心拿出来,摆在桌上,“还请教头、郎君胡乱吃些。”
折腾大半天,两人都是粒米未吃,腹中早已饥饿。
所以也不客气,一人拿了一块吃起来。
林冲问道:“潘娘子是如何找到这里?找林冲所为何事?”
潘金莲道:“原本是想找林娘子,过来说会儿话。”
“但又不知道教头住在哪里。奴家便叫伙计四处打听。”
“可巧有位官人,名唤陆谦的,在小店吃食,便告诉奴家了。”
她见贾琏既然已经把拜师的事办妥,便不再提,免得横生枝节。
贾琏一听陆谦的名字,心中一凛。
在水浒里,这家伙可是害得林冲妻离家散、刺配沧州,火烧草料场。
最后逼得林冲上梁山,含恨而终。
谁知林冲笑道:“原来是陆谦兄弟,林冲常与他去春风楼里吃酒。”
“不过,潘娘子来得不巧,贱内去了岳丈家。”
“改日,林冲定带她登门拜访潘娘子。”
你把他当兄弟,他可把你当做向上爬的垫脚石啊。
贾琏微微叹息。
潘金莲道:“恕奴家冒昧,他既是教头兄弟,出事后可曾探望教头?”
林冲道:“还没有,或许是还不知道林冲今日之事。”
潘金莲道:“可奴家问他教头住所时,他却反问奴家。”
“他说奴家帮林娘子解了围,当是教头来找奴家,为何奴家去寻教头?”
“奴家没有提及缘由,他又说奴家做事滴水不漏。”
“显然陆谦是知道教头今日之事的。”
“奴家路上越想越古怪,教头试想,那智深大师与教头相交不过半日。”
“他得知教头有麻烦,尚知道领人前来助拳,可这陆谦”
林冲却不以为意。
“娘子是不是多心了?”
“陆谦兄弟最落魄时,乃是林冲时常接济于他。”
“又是林冲引荐,让他在殿帅府谋了份差事。”
“如此交情,他应当不至于做对不起林冲之事。”
潘金莲见他这样相信陆谦,便不好再说什么。
贾琏看在眼里,觉得林冲的反应也正常。
在陆谦最落魄的时候,是林冲提携了他。
这种情况,他怎么也想不到,背刺他最狠的就是这个陆谦。
不过,空口无凭,现在说什么林冲都很难相信。
贾琏只提醒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娘子好意提醒,师父多留心便是,也没有坏处。”
林冲谢过。
吃完点心,贾琏、潘金莲准备离开,林冲却执意邀请两人用晚食。
两人拗不过,在不远处找了一处酒家。
林冲开怀畅饮,只觉得舒畅无比。
潘金莲平静的妆容下,似乎藏着深深的愁绪。
吃过饭,两人辞别林冲。
此时,天色渐晚,冷风吹得更加厉害,雪花又飘了起来。
道路两旁的柳条,才刚刚融去冰溜,此刻又添上了一层薄薄的新雪。
贾琏陪潘金莲,走在暮色的柳道上,似有千言万语,但却都没有说话。
“贾郎,今日我去见了大娘子。”
潘金莲忽然开启了话匣。
贾琏道:“我知道。”
潘金莲道:“她说贾郎想拜林冲为师,让奴家来说。”
贾琏笑道:“这倒难得。”
潘金莲道:“大娘子是不是接纳奴家了?”
贾琏道:“很难。不过,她让你来办事,说明她不再排斥于你。”
潘金莲点点头,半晌,抬头看他,“贾郎,奴家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贾琏道:“最开始我也以为是。不过,你自己又解决好了。特别是今天发现陆谦不寻常,便立即赶来告诉林冲,这就很好了。”
潘金莲停住脚步。
“贾郎今日跟林冲说的,他日奴家漂尸汴河之上,会成为真的吗?”
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现在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来。
贾琏沉默片刻,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别说潘金莲,就连高俅这关,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趟过去。
但这话却不能对潘金莲说。
如果把他们当做一个团队,现在的团队成员情况是这样的。
内核成员有王熙凤、潘金莲,这两人目前是一心扑在他身上的。
西门庆受伤太重,短时间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现在,林冲半只脚已经踏进来了,鲁智深还停留在外围。
他得把这两人彻底拉进来。
让王熙凤的家族势力对他形成支持,潘金莲、西门庆两人积累财力。
再将林冲、鲁智深捆绑在他身边,等合适的机会,把武松也收拢进来。
如果实现,贾琏才算勉强站稳了脚跟,才会有后面的诸多可能。
所以现在这种时候,他不能让任何人泄气。
“不会的。你好好看着春风楼,后面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
“有事情,随时到林冲家里来。其他的我自会应付。”
贾琏说得斩钉截铁,异常坚定。
潘金莲深吸口气,抓起贾琏的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脸颊,重重点头。
寒风刺骨,片片雪花飘落,融化在她温热的脸颊上,化成两行清泪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