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回到春风楼,片刻没有耽搁。
“快,请所有伙计都到后厨来。”
她朝柜上的帐房先生吩咐一句,先往后厨去了。
帐房先生心里一紧。
今日娘子一出场便惊艳所有人。
这半日的生意比往日一天还要多。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为何这般十万火急的喊上所有人去后厨?
怕不是有什么急事吧?
想到此处,他脱口而出,“高太尉得知爱子被打,要来寻仇?”
他丝毫不敢耽搁,立即喊上所有人去后厨
只见掌柜大娘子,焦急的在那里来回走动。
“大娘子,出什么事了?可是高太尉”
“大娘子,你别怕,高太尉若敢如此不讲理,我等便去告御状!”
“我知道,圣上每月十五都会出宫,到时候我等便去拦驾。”
只经过这半日,众人对这位大娘子,是打心眼里敬服。
不但人长得漂亮,才艺上佳,打起恶霸来更是毫不手软。
当真替他们出了口恶气。
他们在东京营生多年。
还从来没见过象她这般能文能武的掌柜娘子。
不管什么事,只要她一句话,他们必定全力以赴。
不过,潘金莲现在无心跟他们解释。
“没有的事,大伙好意,奴心领了。”
“眼下有件急事,劳烦各位替奴打听禁军教头林冲住所。”
“再替奴备一份厚礼、几样点心,越快越好。”
一想到,今后可以通过林冲见到贾琏,她心里便扑通跳得厉害。
众人一听,二话不说,蜂拥出厨房,四散打听去了。
有人挨桌地问食客。
有人去街面上打听。
有人干脆直接往禁军驻所跑。
可巧,食客中有一人恰好知道林冲住所。
伙计再三确认,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
“小人说的可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官人当真说的是那个林冲?”
那人含笑点头。
伙计忙把潘金莲引到那人面前,“大娘子,便是这位官人知道。”
只见那人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胡须,年龄约摸三十几岁。
又听那人道:“不知娘子找林教头所为何事?”
“在下听闻,今日林娘子在春风楼为高衙内所调戏。”
“是娘子仗义出手,替林娘子解了围。”
“若是要找,也该林教头来找娘子才是。”
潘金莲微微皱眉。
这人是谁,上来便说这许多话,不象是寻常人。
听他话里意思,也不象是林教头的朋友。
否则,怎么会说出“也该林教头来找娘子”这种话。
得小心应付才是。
“官人消息灵通,奴家佩服。”
“若官人方便,可否书于纸上?若不便,奴家便不叼扰了。”
那人哈哈笑道:“娘子果真滴水不漏,请借笔墨一用。”
伙计立刻取来纸笔,那人笔走如风,片刻间便已写好。
潘金莲谢过,收好纸条,吩咐伙计免帐。
她走到门口,将纸条拿给帐房先生。
“先生,东西可备妥?劳烦再替奴套辆马车。”
帐房先生不敢怠慢。
他立即吩咐伙计套马车,将准备好的礼物一并让人放到车里。
等准备妥当,便回来请潘金莲。
“大娘子请,马车讨好了,东西也备好了。”
潘金莲点点头,回头指向刚才那个白面官人。
“先生,你可认识那位官人。”
帐房先生向里而望,笑道:“哦,娘子说的是陆虞侯?”
“此人名唤陆谦,是殿帅府”
“小人当真是老眼昏花了,竟没看见他在!”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已经变了。
潘金莲道:“先生刚才说,他是殿帅府的人?”
帐房先生道:“是,此人现在高俅府中做虞侯,以前常和林教头过来吃食,听林教头说,他们俩是同乡。”
两人心里同时在想一件事,陆虞侯怎会这时候出现在春风楼?
究竟是福是祸,谁都说不出来。
不管怎么样,都要赶紧找到林教头,把事情告诉他。
贾郎要拜他为师,他便是自己人。
潘金莲又看了陆谦一眼,匆匆离去。
马车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
赶车的伙计上前扶潘金莲下来,提上礼物,笑道:“大娘子,按上面所写,林教头当住在这里了。”
潘金莲看向四周,见这地方偏僻得很。
旁边只有几户人家,街上往来行人更是稀少。
从刚才进巷子到现在,只偶尔看到有一两个人经过。
那宅院门首上贴着一副对联,正中间是两幅门神。
“小人领娘子进去吧。”
“不必了,你赶车在方才的巷口等奴吧。”
潘金莲从伙计手里接过东西。
她正要敲门,忽听见院墙内象是有人在说话。
声音虽然不大,但勉强可以听得清楚。
“郎君请回。林冲引祸之身,怎可连累郎君?还望郎君恕罪。”
“林教头言重。在下既然敢来,就有应对之法。”
潘金莲暗暗吃惊。
刚才有两个人说话,一个自然是林教头,还有一个是谁?
听话头,那人象是专程为救林教头而来,只是他不肯连累别人。
等等,这声音,怎的这么熟悉。
她贴耳细听,只可惜那人没有再说。
“郎君,是那高衙内调戏拙荆在先,林冲不得已出手打了他。”
“高太尉身处机要,想来也是讲道理的。”
“若他定要为高衙内出这口气,林冲一人做事一人当。”
“绝不连累旁人,更没有理由连累郎君。”
“还请莫要为难林冲!拜师一事,林冲万难答应,请回吧!”
这林教头倒是条汉子,只是也把人想得太好了些。
在来的路上,她左思右想,觉得陆谦这人处处都是矛盾。
让人细思极恐。
陆谦既是林教头好友,两人又经常同去春风楼。
那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不过来替林教头想办法避祸。
反而安坐在春风楼里?
他未必就是殿帅府派来的,但至少不是跟林教头一条心。
潘金莲一面想,一面听墙内那人说。
“林教头可曾听过,当初王进教头是怎的离开东京的?”
“不过是路见不平,打了高俅那厮。”
“后来高俅发迹之后怎样?王教头不得不带老母远走他乡。”
“高俅此人睚眦必报。林教头竟对这厮心存幻想,岂不可笑?”
潘金莲听着听着,不由得心里砰砰直跳。
原本精心准备的厚礼和点心,忽的脱手滑落,轻轻摔在雪地里。
她唇间微颤,“这声音是贾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