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俊俏的小郎君,哪里来的?”
“听说是东京来的,找西门大官人采买药材。”
“那武都头岂不是要遭殃”
看见贾琏,街坊四邻纷纷议论起来。
刚才还心惊胆战的潘金莲,看见期盼已久的郎君,眼睫毛微微颤了颤,瞬间心安。
贾郎君果真不负她。
这念头象一粒暖玉落进心湖,漾开层层温软的涟漪。
她压抑住心里涌上来的狂喜,痴痴的看着贾琏。
渐渐失了神。
也无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嘴角竟然带笑。
武松见来人气度不凡,向知县问道:“相公?敢问这位是?”
“这位便是步军都指挥副使贾相公的嫡子,贾琏,贾郎君。”
知县转向贾琏续道:“郎君为何去而复返?”
贾琏道:“我辞别知县相公后,就上了路往东京去。”
“走出不远,听后面跟上来的小厮说,县里有人闹事。”
“我记挂相公安危,就赶回来瞧一瞧。”
“这次采办药材,多亏相公鼎力相助,贾琏感激不尽。”
他扫视众人一遍,“如果需要帮忙,相公说一声,我让人去办。”
知县道:“多谢郎君,眼下并无需要。”
贾琏瞥了西门庆一眼,见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也就放下心来。
他的目光,落在西门庆旁边,一个身穿皂衣的壮汉身上。
那汉子肩横胸阔,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气势有如撼天的狮子、摇地的貔貅一般。
虽然没有见过,但见这睥睨一切的气势,贾琏猜应该就是武松。
眼下这件事能不能顺利解决,全在武松身上。
他决定先博一个好感,问道:“这位好汉是何人?如此威猛!”
武松适才听人议论,这位贾郎君是找西门庆买药材来了。
刚上来又问知县和西门庆,看起来挺关心的样子。
现在已经说了几通话,不问西门庆,反而问起自己的姓名。
看来,他跟西门庆并非一路人,心里已经没了刚见他时的抵触。
“小人武松,见过贾郎君。”
贾琏惊讶道:“莫非就是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大虫的好汉?”
知县道:“正是此人,现在县衙做缉拿盗贼的都头。”
贾琏也抱拳回敬武松,“都头大名,贾琏如雷贯耳!”
他随即喝斥身后小厮,道:“你敢跟我扯谎?有武都头在这里,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那小厮欲言又止,最后低下了头。
武松道:“郎君息怒。这位小哥也没说错。”
他指向西门庆。
“闹事的便是这厮!”
“这厮趁武松外出公干,竟然诱骗我家那个荡妇!”
“武松回来知晓,打了这厮一顿。”
他本来还想说“嫂嫂”二字。
但想到如此败坏门风的事,硬生生改了口,随后又指向潘金莲。
武松又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两人打成肉泥。
此时的西门庆,脑子天旋地转。
猛然听了这话,仍不由得满脸错愕。
武松,你倒打一耙,也不是这种打法啊。
不过,好在贾郎君事先知晓。
“贾郎君事情不是这样”
他急忙拉扯贾琏袍跟,想要解释。
不料,却被贾琏一脚踢开,“腌臜玩意儿,武都头为何不打死你!”
那星漆朗目里,不由得现出几分厌恶。
武松见了,心里大为畅快。
从他动手到现在,都在劝他停手。
现在终于有个人替他说话了。
西门庆被这一脚踢来,身上的疼痛倒还好说。
只是那心里的慌张和恐惧,却是前所未有。
这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说好的苦一苦他西门庆,但现在他人都快死了。
非但不赶紧出手搭救,反而添上一脚。
事先也没说有这么苦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西门庆就是想一吐为快,也伤得说不出几个字。
这一变故,来得实在太快。
街坊邻里纷纷不解。
贾郎君跟西门大官人,不是有生意上的往来么?
怎的却偏向武都头这边,似乎还对武都头赞赏有加?
贾琏道:“武都头,西门庆这厮如何闹事,可否细细讲来?如果真的十恶不赦,别说都头,就连我也饶不了他!”
武松沉默了片刻,回道:“具体经过,武松还未来得及细问。”
贾琏又转向知县道:“相公,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知县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再说,事先也没说要问他这个问题呀。
“这详情,下官也还未来得及细查。”
“只是听说要闹出人命了,才匆匆赶来制止。”
此时,人群里一个矮胖的身影,不失时机的站了出来。
“郎君,相公,老身有话要说。”
众人一看,却是在武大郎对面开茶铺的王婆。
在贾琏来之前,西门庆就对潘金莲起了贼心。
于是,用钱财引诱王婆一力撺掇。
但是刚才武松拳打西门庆的狠劲,真把她吓得不轻。
她不敢想象,这武都头要是找她算后帐,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与其等到那步田地,不如趁着贾郎君在,先出来把自己摘干净。
“贾郎君、知县相公、武都头”
“你们是不知道呀,老身好好的开着茶铺。”
“这厮却突然闯进来,说要老身替他成全一桩姻缘。”
“老身一听,还以为是哪家女儿,谁知这厮却说是武大家娘子。”
“这娘子可是你哥哥家的,都头试想,老身怎么能干这种事?”
“可谁知,这厮亮出刀子,威胁老身,若是不从”
“谁知后面一发不可收拾,老身是拉都拉不住呀”
“也怪老身只顾着忙,也没见武都头回来了,好早早告诉与你。”
这老婆子捶胸顿足、绘声绘色的把事情的原委讲出来。
把那有的没的,添油加醋统统算在了西门庆头上。
她一面说,一面看向武松,就盼他能够相信,好饶了她。
可怜西门庆,本以为只是受点小小的皮肉之苦。
谁知,现在落得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的地步。
武松原本渐渐落下的怒气,又被这婆子一通话给说得血气翻涌。
他抬起拳,又照准西门庆的面门,要彻底了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