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养心殿。
阳光洒进殿内,照在康熙年轻的脸上,却驱不散面容上的阴霾。
自他登基以来,处处受辅政大臣挟持,鳌拜更是越来越嚣张跋扈,这让康熙十分难受。
“启禀皇上,四位辅政大臣求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康熙揉了揉眉心,“宣。”
不多时,鳌拜、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四人鱼贯而入。
鳌拜走在最前头,魁悟的身躯几乎挡住了身后三人
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奴才鳌拜参见皇上。”
其馀三人也跟着行礼。
“众爱卿平身。”康熙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稚嫩,“不知众位爱卿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鳌拜站起身,抢先开口,“皇上,北静王当街遇刺,国之体面何在!宁国府就在跟前,居然让刺客在眼皮子底下行凶,此乃奇耻大辱!臣以为,宁国府治家不严,防卫不力,难辞其咎!必须严惩!”
“北静王遇刺?”康熙皱眉,“朕已听闻此事,所幸北静王无恙。”
“皇上明鉴!”鳌拜声音更大了几分,“无恙并不能就此赦免宁国府之罪过。”
他目光扫过另外三位辅政大臣,接着冷声道:“还有,那王子腾身为京营节度使,掌管京城防务。”
“北静王遇刺之时,他派去的兵丁形同虚设!臣以为,王子腾严重失职,大大的有罪!请皇上革去他的职务,另选贤能!”
鳌拜这番话说完,苏克萨哈脸色阴沉无比。
索尼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遏必隆则低着头专心致志研究脚下的金砖花纹。
面对鳌拜的步步相逼,康熙未接话,而是一一扫过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三人,示意他们发表意见。
索尼和遏必隆对视一眼,都没有吭声。
早已按耐不住的苏克萨哈立刻站了出来,“皇上,鳌拜此言差矣。据老臣所知,刺客来历不明,如何能将罪责推到宁国府头上?”
“哼!”鳌拜冷笑,“刺客在贾府众人于宁国府门前送别北静王之时行刺,宁国府岂能撇清干系?”
“依老臣之见,此事蹊跷得很。”苏克萨哈不紧不慢,针锋相对道:“刺客假扮吴三桂的部下,分明是有人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鳌拜嗤笑,“苏克萨哈,你这是在为宁国府开脱?”
“我只是就事论事。”苏克萨哈瞪着鳌拜,沉声道:“北静王遇刺,确是大事。但将罪责全推到宁国府与王子腾头上,未免有失公允。”
“宁国府昨夜已遭大难,家门不幸,几乎断绝香火,已是惨烈至极的惩罚。此刻若再加以重罪,岂不是要将贾家满门逼上绝路?”
苏克萨哈顿了顿,看了一眼龙椅上默不作声的康熙,继续说道:“贾、史、王、薛四家,乃至四王八公十二候诸多勋贵,皆是我大清入关后倚重之汉臣栋梁。”
“王子腾治下京营素来勤勉,京城治安亦是有目共睹。此次遇刺,事出突然,岂能一概而论?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明刺客来历,而非自断臂膀,惩戒自家臣子!”
“若因一桩刺杀案便重惩贾家,罢免王家,只会寒了天下汉臣之心,于朝局安稳,百害而无一利!”
“放屁!”鳌拜勃然大怒,指着苏克萨哈的鼻子骂道:“苏克萨哈!你这是妇人之仁!汉臣?他们心里向着谁,你不知道吗?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看你就是存心包庇!”
“你……”苏克萨哈毫不示弱,喊道:“我一心为国,你休要血口喷人!”
“二位,我有一言。”索尼瞅准时机,咳嗽一声道:“还是请皇上裁决为好。”
“如此甚好。”遏必隆跟着点头。
“二位国之柱石稍稍歇歇。”康熙只得开口,“朕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意思。”
康熙这会心里十分烦躁。
他才多大?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却天天要处理这些勾心斗角的破事,事事不由心由己。
鳌拜处处咄咄逼人,苏克萨哈又事事针锋相对。索尼是和事佬,遏必隆两面倒。
这四个辅政大臣,没一个省心的。
尤其是鳌拜,仗着手握军政大权,越来越嚣张跋扈。
但他现在还太小,尚未亲政,羽翼未丰,不能和鳌拜正面冲突。
鳌拜见此,微微躬身,不耐烦道:“好,请皇上裁决。”
“汉臣该敲打敲打了,这大清是我们满人的天下。”他冷冷补充道。
“鳌少保所言极是。”康熙缓缓开口,“但苏克萨哈所虑也不无道理。”
他沉吟道:“宁国府父子已遭天谴,朕便不再追究。”
“至于王子腾,暂且留任,戴罪立功。”
鳌拜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康熙又道:“不过,北静王遇刺以及宁国府父子被伤一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堂堂国公府,当家父子被废,新婚少奶奶被劫走。”
“世袭王爷在京营好手保护下,于国公府门口被刺。”
“这是宁国府的耻辱,也是我大清的耻辱。”
康熙给事件定了个性,再看向鳌拜,“此事就交由鳌少保全权负责,务必揪出幕后贼人!”
鳌拜心中一喜,握着拳头,“请皇上放心,奴才定揪出贼人。”
“只是,斗胆请皇上允许奴才先斩后奏。”
他铁了心要收拾宁国府和王子腾,好杀鸡儆猴,挫挫汉臣勋贵。
更重要的是觊觎京营节度使的职位已久,这次北静王遇刺,乃千载难逢的时机。
康熙不同意不重要,他拿到了调查权,只需要先斩后奏,也一样把王子腾拉下马。
苏哈萨哈立刻反驳道:“好一个先斩后奏!鳌拜!这是在京城,不是边疆,你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鳌拜怒不可遏,“妖言惑众!为君解忧乃臣子本分,我明明是忠心耿耿,这是在挑拨离间?”
眼见俩人又要吵起来,索尼和遏必隆连忙好言劝慰,才止住了争执。
心里已有怒意的康熙忍着一口气道:“鳌少保,朕允你调动镶黄旗在京搜查,涉及六品以下的官员,你可以先斩后奏。六品以上,按规矩来,可好?”
“奴才遵旨!”鳌拜点头,总算接受了康熙的提议。
镶黄旗是他的人,调动镶黄旗便宜行事,权力可不一般。
只要这个权力在手,他想查谁就查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苏克萨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康熙这一手,既给了鳌拜和苏克萨哈面子,又暂时保住了王子腾和宁国府。
可鳌拜拿到了调查权,拥有自己的兵马,后面势必会把事情闹大。
但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
苏克萨哈自知鳌拜不会再让步。
“退下吧。”康熙见几人默许了自己的意见,便摆摆手示意结束。
四人行礼退出。
殿外,鳌拜冷笑一声,大步离去。
苏克萨哈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何必如此?”索尼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鳌拜如今势大,不宜硬碰。”
“老夫岂会不知?”苏克萨哈道:“任他肆意妄为,岂不是愧对先帝?”
“你——,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索尼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