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国营饭店，在这个年代可是身份和体面的像征。
白色的桌布，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菜香。
赵青山一看这环境，比临水公社那边的饭店好几个档次不止。
几人进了一个包间。
孙卫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没看菜单就直接点了两个硬菜。
红烧肉，清蒸鱼。
随后他让赵青山几人来点自己喜欢的。
赵大鹏等人都不知道该点啥，齐齐看向赵青山。
赵青山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其他能吃的菜，只好拿起菜单。
“那我就看着随便点两个吧。”
随后他点了道干煸肥肠和一个西红柿炒蛋。
六个人四个菜，按照这时候的菜量，足够了。
菜一上来，赵大鹏和赵军的眼睛都直了，拘谨地拿起筷子，不知道该先夹哪样。
“吃，都别客气。”
孙卫东招呼着。
“今天多亏了青山兄弟，不然我叔这个厂长怕是刚上来没一个礼拜，就要当到头了。”
动了筷子，气氛逐渐热络起来，刚才的紧张也彻底烟消云散。
等众人都吃得差不多，孙卫东放下筷子，看着赵青山。
他神色认真：“青山兄弟，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那个炸土豆片我尝过，味道绝了，我想跟你合伙做这个生意，怎么样？”
赵青山心里早有准备，闻言也放下了筷子：“孙哥看得起我这小买卖，我当然愿意，只是咱们怎么个合作法？”
“我出钱，你出技术和配方。”
孙卫东说得干脆，似乎早就想好了。
他解释道：“前期投入，包括买设备，租地方，请人工，所有的钱我来想办法，你只要把这炸土豆片怎么做的教给我们信得过的人就行。”
这个提议让赵青山有些心动。
他现在缺的就是资金和扩大生产的门路。
正要点头，一旁的苏雅却忽然开口了。
“也算我一个，怎么样？”
她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赵青山和孙卫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对做生意也挺感兴趣的，钱我也可以出一些。”
孙卫东一愣，随即笑道：“你要是也想玩玩，那当然欢迎。”
赵青山心里却快速盘算起来。
孙卫东有钱，按照他叔这酒厂厂长的位子，虽然不及他爸，但地位也不低。
他们家估计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点，在县城里路子肯定广。
而苏雅，她父亲是药材公司的经理，同样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果能把他们两个都拉进来，这生意不止是赚钱了，而是人脉。
他沉吟道：“钱和其他的你们出，但技术和配方是这个生意的内核，我必须占大头。”
孙卫东挑了挑眉：“哦？你说说看，多大的头？”
赵青山伸出四根手指：“我一个人，占四成股，剩下的六成，你们两位分。
“而且我有一个要求，生产上的事，必须我说了算，口味和品质，不能有半点马虎，这是咱们能做长久的根本。”
赵青山提出四成股，饭桌上沉默了起来。
孙卫东手中端着水杯缓缓转动，似在沉思。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苏雅。
苏雅同样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赵青山会提出一个合作分成或其他方案，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直指内核的股权。
股权……
赵青山是农村出来的娃，好象高中都没上过，怎么知道这些的？
包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赵大鹏和赵军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听得云里雾里。
姜青璃好奇的打量着三人，似乎在思索他们所说这些词的更深层意义。
赵青山迎着两人的目光，神色平静。
“孙哥，苏雅，我知道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高，但你们想过没有，这个生意的根基是什么？
“不是钱，也不是厂房，而是味道，是那种能让人吃过一次就忘不掉，还想再吃的独特味道。”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自信：“这个配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而且，我还能不断地改良，推出新的口味，比如麻辣味，葱香味。
“这些，才是我们能在这个生意里站稳脚跟，甚至做到全县独一份的关键。
“所以技术，必须占大头。
“还有最关键的一个点，你们如果有资源，该做一个食品厂，而不单单是炸土豆片这样一个小作坊。
“因为我还有其他的食品配方，每个都不比炸土豆片差，只是我手里没资源施展不开。”
孙卫东和苏雅闻言齐齐变了脸色。
孙卫东缓缓开口：“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有点被你说服了。”
苏雅也沉默点头。
赵青山见状露出笑容：“一定不会让你们亏钱的，你们负责出钱跑关系，建厂房和打开县城的销售渠道，我负责技术，品控和后续的产品开发，咱们权责分明。”
“品控…开发，权责分明……”苏雅低声重复了一句，眼底藏着审视。
这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只上过初中的农村少年能说出来的。
孙卫东和苏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
赵青山不仅有独特的技术，更有清淅的商业思路，这让他们觉得这次合作是有未来可见的。
“我没问题。”
孙卫东率先表态，伸出手看着赵青山。
“不过你说的生产上的事你说了算，这个得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具体的生产管理，我们可以请专业的人来，但关于薯片品质的任何环节，比如土豆的挑选，油温的控制，调料的配比，这些最终的决定权在你。”
“可以。”赵青山点了点头，与他握了一下手。
苏雅也微笑着说：“我也同意，不过，销售方案的决定权，这个怎么说？
“渠道和人脉主要靠我们，总不能我们辛辛苦苦谈下来的地方，你说不行就不行吧？”
赵青山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比如定价策略，推广，包装，这些大的方向，我希望有参与和最终否决的权利。
“我可不想咱们的薯片，最后变成大路货，靠降价走量，那样就做不长久了。”
这番话，让孙卫东和苏雅都有些侧目。
他们没想到，赵青山对市场有如此长远的眼光。
“行，就这么定了。”苏雅也爽快地伸出手，和赵青山轻轻一握。
“合作愉快。”
三只手交叠在一起，正式宣告合作成立。
一顿饭吃完，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孙卫东结了帐，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提议道：“天都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要不今晚就在县城住下吧？我安排招待所。”
赵大鹏和赵军一听，眼里都有些意动，他们还从没在县城里住过。
赵青山却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身边换上新衣，显得有些文静的姜青璃。
“孙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得回去，爷爷一个人在家，虽然知道我是来县城卖药材，但这么晚不回去，他老人家肯定睡不踏实的。”
他的话语很平淡，却让人无法拒绝。
孙卫东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触动。
“行，兄弟你是个孝顺人，我懂。”
孙卫东也不再劝，“等着，我去开车送你们回去。”
苏雅在一旁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不然等会你一个人走夜路。”
孙卫东回道：“那敢情好。”
孙卫东说到做到，他借用饭店的电话拨了个号码，没过多久，就有人开着一辆半旧的解放牌轻卡突突突地停在了饭店门口。
这车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对村里人来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赵青山一看，这不就双排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