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儿子没考上也没花你一文钱,倒是你,自个儿的儿女不照应,却有钱供娘家侄子念书,天底下还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娘?”
儿子是孙氏的逆鳞,也顾不得公爹在场,毫不尤豫地骂了回去。
儿女与她离心,秦氏还是最近才发现的。
被堂嫂在一众晚辈面前一语戳破,秦氏难堪又愤怒。
又见崧哥儿站在堂嫂身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是觉得孙氏不安好心,故意离间她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伸手就要来撕扯孙氏的头发,怒骂道:
“我家的事要你一个隔房的伯娘操心?我家崧哥儿原先好好的,你故意来挑拨,安的什么心!我打死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贱人!”
“够了!”
邢崧一把抓住秦氏伸来的手,将伯娘拉到了旁边,挡在了秦氏跟前,自家的事儿,何必牵连到无辜之人。
秦氏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崧哥儿,你居然为了隔房的伯娘打我?”
邢崧看不惯秦氏这副谁都对不起她的小白花样儿,放开手,冷笑道:“太太非要在别人家闹事?”
见秦氏与孙氏二人吵出了火气,差点打起来,邢有根一拍桌子,斥道:
“大过年的,吵什么!”
妯娌二人虽仍不服气,可邢有根开了口,却也不得不住了嘴。
而儿子护着旁人却无视她,更是让秦氏难堪不已。
“孙氏,大伙儿都吃好了,将碗筷都收下去!”
邢有根一个眼神过去,率先支开了自家儿媳。
“娘,我来帮你。”
孙氏的儿媳小孙氏连忙起身,帮着婆母收拾桌子,将孩子一块都带了下去。
小辈们都出去了,邢有根方才冷着脸开口道:
“老九媳妇,按说你是隔房的侄媳妇,我不该说你——”
邢忠忙赔笑道:“三伯,你说的什么话,我爹走得早,侄儿全靠您帮着操心,秦氏做了错事,您该骂就骂!”
骂了我媳妇可就不能骂我了。
老族长睨一眼邢忠,待会儿再收拾你!
“我家老五媳妇不懂事儿,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她一个隔房的伯娘,确实管不到你家的事。”
老族长慢悠悠地开口道,引得秦氏连道“不敢”。
秦氏心下惶惶,自知自个儿不占理,更何况是族长叔公亲自给她赔不是?
邢有根话头一转,语气中带了几分森然冷意,道:
“崧哥儿参加县试,是族中出的银子,谁敢伸手,就别怪我剁了他的爪子!我邢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在嘉禾县也算是说得上话。”
又恍若不经意间问道:“听说你娘家侄子今年也打算下场?”
“你——”
秦氏猛然抬头,他居然拿她娘家侄子威胁她!
可在触及邢有根那双能看透人心的锐利老眼时,秦氏慌忙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呐呐道:
“崧哥儿是我亲儿子,我不会害他的。”
似在说与自己听,又仿佛在说给旁人知道。
邢崧讽刺地一扯嘴角,没接话。
邢有为一挥手,道:“崧哥儿的事,族里自有安排,用不着你们瞎操心,真关心儿子,就好好在家待着,别惹事儿!”
秦氏低头不语。
邢忠心下不甘,可他平日的开销还靠着族中接济,不敢在明面上顶撞族长。
这个银子看来是讨不到了。
老族长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就眼睛疼,摆手道:“行了,你们早些回去罢!”
“等等!”
邢崧低头瞥见秦氏袖中露出的荷包一角,迅速扯了出来,果然是今儿个给岫烟的那个荷包:
“妹妹的荷包怎么在你身上?”
“什么你妹妹的,这就是我的荷包!”
秦氏慌忙伸手来抢,邢忠丢了几十两银子她都没说什么,拿自家闺女的银子还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这个荷包还是太太今儿个才给我的,我转赠给了妹妹,何时又成你的了?太太连闺女的压岁钱都要抢?”
邢崧没想到秦氏如此不要脸。
小姑娘攒了好几年才攒了这么点银子,她居然全拿走了。
秦氏不以为意:“一个丫头片子,要银子干嘛?我是她亲娘,拿她一点银子怎么了?她人都是我的!”
说着就要来抢邢崧手中的荷包。
邢忠听了秦氏这话,初时还不以为意,猛地醒悟过来,怒视秦氏道:
“我身上的荷包,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拿走了?还骗我说是我路上掉了!”
“我没有!”
秦氏眼神闪铄。
她虽然想拿一点银子,却也不敢全部拿走。
见了秦氏这般神态,若说方才还只是猜测,如今却是肯定了。
这娘们儿谎话连篇,来之前还说没拿姐儿的银子呢,转头就被哥儿人赃俱获,可见是说惯了谎话的!
又想起原先荷包里总是少了的银子,一把扯过秦氏,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之前荷包里的银子,是不是你拿了?”
“我没有!什么银子,我不知道啊!”
突然被翻旧帐,秦氏越发慌乱,不敢与邢忠对视。
“好啊!原来是出了家贼!”
邢忠怒不可遏,伸手就打。
秦氏挨了两下,也被激起了火气,二人在地上厮打起来。
邢忠虽是男人,却早被酒糟透了身子,没什么力气,秦氏柔弱,今日却也积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你来我往间,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邢崧攥着荷包退至邢有根身旁,冷眼看着二人打累了躺在地上喘气,仿佛地上躺着的是陌生人:
“打完了就回去罢。”
触及儿子平静的眼神,秦氏忍不住问道:“你呢?”
“我跟你们一块回去。”
“崧哥儿,你——”
邢有根愕然,似乎没料到这个结局,难道崧哥儿对这对爹娘彻底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科举了?
若是没亲眼看到少年写出的那一篇篇令人惊叹的文章,没有听见邢有为对少年的评价,邢有根还能舍得放他离开。
可经过今日这一遭,他如何舍得崧哥儿出现半点差池?
邢崧可是邢氏一族振兴的希望啊!
邢有根将侄孙拉到了里屋,正打算劝解他一番,却听见少年平静地开口道:
“银子是我拿的。”
咱们不是要说你参加县试的事儿不要被他们俩影响了,哪儿有什么银子?
老族长眼神一凝,突然反应过来,道:
“邢忠荷包里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