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难得硬气一回,将邢忠顶了回去,道:
“我都是为了崧哥儿好!柏哥儿好歹在县城的书院念了这么多年书,哪里的先生好门清儿,咱们找他问问清楚,到时候将崧哥儿送过去也便宜!”
邢忠气急,似乎看到了秦氏拿着他的银子补贴娘家。
指着秦氏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愚不可及的蠢妇!我问你,什么叫找秦柏问先生的事?你打算给他多少银子?非得把我邢家的银子都搬到你秦家才甘心?老子告诉你,不可能!”
“给个二两银子,请柏哥儿喝碗糖水就是了。”
秦氏底气略有些不足,花二两银子喝糖水确实不象样子,可这不是还要找柏哥儿帮忙?
秦氏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哪怕她已经发觉,娘家侄子的日子过得比自家儿女好,可长时间的偏心,让她一遇上事,就会以侄子的利益为先。
这也不是她不爱自己的孩子,而是长久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秦氏的心虚只有一瞬,立马就来了底气,道:“崧哥儿去书院念书,人生地不熟的,柏哥儿比他年长,还能多照顾他些,介绍些同窗给他认识。”
“呵!”
岫烟冷笑一声,不愿再看他们二人争这不存在的几两银子,转身进屋。
“诶,你这死丫头!”
秦氏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来抓岫烟,她好容易鼓起勇气与邢忠叫一回板,被岫烟这么一打断,气势立马就下去了。
不敢与邢忠对骂,却能随意将怒火倾泻在比她弱小的女儿身上。
“好娼妇!你骂谁呢!老子的闺女也是你能骂的!”
邢忠一把扯开秦氏抓岫烟的手,怒斥道。
他对闺女也没什么真心,却把儿女看作属于自己的所有物,容不得旁人打骂。
“我骂自个儿的闺女,怎么了!”
秦氏梗着脖子嘴硬。
二人又是一阵攀扯,争吵半晌,最后还是秦氏底气不足,退步道:
“等崧哥儿拿了银子回来,你拿一半,留一半送崧哥儿去县里的书院念书。”
“都给我拿着,老子亲自带了儿子去拜师。”
邢忠好歹曾是知府公子,大概知道参加县试需要多少银钱,而最便宜的书院,一月一二两银子足够了。到时候大半的银子都能昧下买酒。
秦氏咬牙,好歹能送儿子去念书了,应道:“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邢忠摆摆手,放过了这个话题,打了个哈欠道:“我身上的荷包呢?给我,我今儿个约了兄弟去喝酒。”
“什么荷包?我昨日就没在你身上看到荷包!”
秦氏有些慌乱,可她确实没见着银子,复又坚定了起来,指责邢忠道:“你昨日半夜方回,又喝得烂醉,一进屋就躺在了地上,还是崧哥儿帮着把你抬进屋的,我们可没看到什么荷包。”
“什么?难道我在路上掉了?”
邢忠大惊失色,失声喊道:“荷包里可是有几十两银子!”
他昨夜喝多了,确实醉得厉害,今儿个午后才醒,到现在还头疼着。
是以秦氏说没见着荷包,他还是相信的,努力回想着是不是丢在了路上。
“什么?这么多银子!到底丢哪儿了,你好好想想!”
秦氏也急了,她原先以为最多一二十两,没想到居然能有几十两,这么多银子,想必崧哥儿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也是不敢拿的。
“你真没看到荷包吗?就是我平日用的那个绣着松柏的,里面可还有二两金子!”
邢忠摸遍了全身,别说荷包,连个布条都没摸到,倒是摸到袖袋开了个口子。
“完了,这银子当真丢了。”
邢忠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
他虽然纨绔,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身边的朋友都是奔着他的银子来的,有银钱买酒,那些才是好兄弟,没了银子,他们压根不会多看他一眼。
长姐给的补贴,下一次还要几个月之后才有。
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没钱买酒喝。
这对嗜酒如命的邢忠来说,不啻于天塌了。
秦氏更是心痛,跪坐在邢忠身侧,双手牢牢抓住邢忠的手臂,哀切道:
“怎么会呢,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掉哪里了?咱们再去找找,咱们沿着路上去找找。”
她活了三十年,这辈子都没有拥有过几十两银子,金子更是只在大户人家女眷的发髻上看到过。
邢忠居然一下就弄丢了这么多的银子!
秦氏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若是带了回来,她还能拿一点,再找邢忠要一点。
可现在全没了。
“咱们现在去路上找!”
秦氏拉着邢忠起身,他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滚满了泥水的棉衣,放在炭火旁烘烤了一夜,表面的泥水都干了,在棉衣上结成一块块泥土,内里却还没干透,黏在身上有些不适。
按照当地的习俗,大年初一是不洗衣裳的。
是以秦氏没给邢忠洗,只拿了一件干净的棉衣放在床边,想来邢忠醒来脑子不甚清醒,也没换一件干净衣裳,摸了一件就套上了。
如今知道银子丢了,秦氏更是没心思让他换衣裳,一手拽起他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放在枕头底下的荷包呢?还给我!”
岫烟从屋内跑出来,拦在秦氏跟前。
“什么荷包,我没看见。”
秦氏下意识地就否认,她一个丫头片子,要什么银子?人都是她的。
岫烟眼角含泪,委屈极了,哽咽道:“我攒了好几年的积蓄,你不能拿走!”
秦氏满肚子的火气,邢忠丢了几十两银子,她不好多说,可岫烟一个仰仗她鼻息生活的丫头,也敢触她霉头?
真当她谁都能欺负不成?
一把推开岫烟,不耐烦道: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丫头怎么死犟,让开!”
小姑娘一个不防被推倒在地,后背重重地磕在了条凳上,撞倒了凳子,疼得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嘶——”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躲。”
秦氏见闺女摔倒,一时有些心虚,小声嘀咕道。
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那几十两银子,是以也来不及关心岫烟的伤势,拉着邢忠匆匆往外走。
小姑娘在地上缓了片刻,方才慢慢扶着桌腿起身,耳边隐约传来秦氏焦急的声音:
“你昨夜是从这条路回来的吧?咱们沿着这条路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