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门外，赵芳目光随赵宁的手指，望向远处山腰上的公社，愣愣出神。
天气这时随着中午到来，已渐渐暖和。
赵宁踩着地上消融的泥泞雪水，呼了口气，朝大姐再次开口道：
“大姐，你想想，大哥比你也就小两岁，我要是先结婚，大哥在咱们村以后还不被人笑话死。”
晴空万里的天色下，赵宁见大姐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暗觉想要将大姐说动，还得再加一把火，当即又道：
“大姐，你看啊，大哥在乡里给公社做饭，这是体面活儿，多少人削尖脑袋都不一定能干上，我要是冲喜，结婚到大哥前头，这让大哥面子上多难堪。”
赵宁说完后，便没再开口，这事儿急不得，得让大姐慢慢想想。
反正今儿他是铆上劲儿了，大姐要是还坚持给自己冲喜，那就直接领着大姐去公社看大哥。
法子他有的是。
招儿多着呢。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做。
毕竟会闹得很尴尬。
再者，他还没让大姐夫帮忙劝说大姐。
“芳儿，赵宁，你们也快进来啊。”
钱文林从人群里挤出，侧着身子在供销社的门口高声喊道。
赵宁见大姐还在思考着，手里的芝麻糖都没心思吃了，便挽着大姐的骼膊，一边朝供销社里进去，一边道：
“大姐，别想了，我大姐夫叫咱们进去呢，我冲喜的事眼下就算了，等大哥结婚后，你跟妈要是还想给我冲喜，那到时候我也不再拦着你们。”
赵宁以退为进说道。
赵芳转头看向赵宁，猛地甩开赵宁的手，连同拎着的芝麻糖一并甩给道：
“你个死小子，这老半天，给你姐我灌迷魂汤是吗？”
赵宁装出一脸无辜，捏着芝麻糖道：
“大姐，我说的可都是实在话，大哥在乡里公社，咱赵家唢呐又出名，乡里谁不知道，我要是先冲了喜，大哥却还没结婚，你让我大哥往后在公社和乡里，脸面上多难看。”
赵芳刚张嘴想说话，赵宁伸手挽住骼膊，抢先道：
“大姐，你进供销社看看，人家里面的人，都认识我大哥。”
赵宁连推带拽地将大姐赵芳拉进供销社，里面人多的就跟锅里的饺子似的，挤挤攘攘，都在忙着买东西。
眼看着没几天就过年，乡里又只此一家供销社，哪能人不多。
赵宁刚一进去，就被大姐夫钱文林拽到身边，连同赵芳也一块从人群里挤了过去。
“芳儿，赵宁，你们不是要帮妈买布吗？就这里。”
赵宁抬头一瞧，面前的柜台上，果然堆满了各种面料的布。
红的，黑的，白得，蓝的，带绒的，斜纹的就连花布也有。
赵宁还没开口，供销社里面的人就先啊了一声，笑盈盈道：
“你不是李家沟老赵家的二小子嘛，你大哥在公社做饭，你咋隔几天就跑乡里来？”
赵宁前几天因老爷的丧事来过一趟，此刻咧嘴随意应了一声，转头朝一旁的大姐道：
“大姐，你瞧，人家认识我大哥，连我是谁都知道。”
赵芳眼神翻了翻，什么都没说，伸手就去摸柜台上的布料。
赵宁见状，手快心活，骼膊肘朝大姐夫戳了一下，让帮忙一块将布料多扯开一些，让大姐好好看。
赵芳一句话不说，低头用手指摩挲着布料，眼神微眯起盯着，仔细分辨好坏。
赵宁不懂，与大姐夫便充当人形布料架，另外防备其他人拥挤过来。
“赵家二小子，这是你大姐吧，我瞧着你们姐弟俩都跟你大哥有点象。”
赵宁看着年纪四十多的供销社售货员，咧嘴笑道：
“可不是嘛，婶子你眼力可真好。”
“不好能行嘛，咱们乡里这么多人，一遇上集，你瞅瞅，大部分都来了，要是眼力不好，东西丢了，可要我们赔。”
赵宁笑了一下，没再搭话，倒是对方看到赵宁手里扯着布，热心提醒道：
“这个料子买的不太好，这要是过年做衣裳，用那个个，同样的价格，料子还好，摸着都舒服。”
赵宁哦了一声，忙将对方指的那布料抓起来，让大姐赵芳去瞧。
等三人走出来的时候，赵宁怀里已经抱了一大堆买好的布。
钱文林也同样抱了不少。
赵宁抱着东西，一边找地方跟大姐夫钱文林重新打包，一边侧目瞧着大姐。
这时候的日头越来越大，湛蓝的天空，几缕白云在飘。
赵宁把刚买的布全都包起来，往身上一背。将先前的芝麻糖递给大姐道：
“大姐，吃吧，布买好了，咱们待会再顺便把年货一买，就能回家了。”
“你跟你姐夫先等会儿，我去趟厕所。”
赵芳没接芝麻糖说完，转身就朝厕所过去。
赵宁便和大姐夫钱文林在供销社外面一边抽烟，一边瞧着来来往往的人。
“说动你姐了吗？”
钱文林嘬了口烟，身子懒散地伸着问道。
赵宁撇撇嘴，眼神带着埋怨看向这位大姐夫道：
“姐夫，你说你，也不帮我给我大姐好好说说，要是我大姐非逼着我冲喜，那钱我一准朝你借。”
赵宁话一说完，钱文林吓的脸瞬间白了。
“我说赵宁，你大姐那人，你比我清楚，我说不见得顶用啊。”
赵宁叼着烟，耍着无赖道：“姐夫，那我可不管，我是没钱，我家里你也知道，我冲喜这事儿，铁定地全靠你啊。”
钱文林眉头紧锁，整个人顿时颓了，苦笑连连道：
“我说赵宁，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小舅子了，你大姐跟妈要给你冲喜，你好好给她们说啊，你让我给你大姐说，这不为难我嘛。”
“那我不管，你可是我姐夫，你不帮我，谁帮我。”
赵宁嬉皮笑脸地说罢，侧目一瞧，见大姐回来了，忙朝钱文林使了个眼神。
“大姐夫，靠你了啊。”
赵宁小声说完，就见大姐走到了跟前，便捂着肚子，哎呦一声道：
“大姐，我肚子疼，我也去趟厕所。”
赵宁说着，脸上露出难受模样，三两下将背在身上的东西解开，一丢给大姐夫，转身就快步跑向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