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楚大横咬着牙,“即使阁下是炼气高手,伤了我弟弟,想走怕是也没这么容易!”
“所以你想如何?”陈东野转身直视楚大横,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还要我请你们兄弟俩吃饭喝酒?”
“还是说。”陈东野的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楚大彪,又落回楚大横那张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的脸,“你想让这蠢货,死得更快一点?”
“你!”楚大横被这赤裸裸的蔑视噎得气血逆冲,面皮红胀。
车旁,干瘦的马夫垂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双手不知何时收回,佝偻的身影纹丝不动,象一块生长在阴影里的老硬树根。
仿佛刚才出手的另有其人。
就在此时。
嗒、嗒、嗒!
巷口另一端,传来一阵沉重整齐,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
这声音夹杂着金属的细微碰撞,瞬间盖过了地煞帮残馀帮众的呻吟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一股远比地煞帮更加肃杀,更加冰冷的铁血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胭脂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巷口昏黄的灯火下,一排排漆黑的影子如同钢铁浇铸的城墙,沉默而森严地推进过来。
厚重的铁甲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甲片摩擦发出整齐的“哗啦”声响。
为首百人,人手一具泛着乌光的劲弩,黝黑的弩箭在槽中闪着森寒的锋芒。
沉重的脚步踏下,青石板都在微微震颤。
队伍正中,簇拥着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青年,约莫二十岁出头。
青年面容尚有几分稚气,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骄傲,嘴角挂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笑容。
炼脏大成的地煞帮真正魁首,楚大横,后退两步,毕恭毕敬侍立在一旁。
“哈哈哈!好大的威风!在我旭日城内,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公子拍着手,笑声清亮,带着居高临下的戏谑。
“炼气高手?啧啧,了不起。”他下巴微抬,目光扫过那一排排蓄势待发的破甲劲弩,“不过,我不知这位炼气高人,能挡住我这一百具破甲劲弩的几轮齐射?”
他笑容愈发璨烂,如同猫看着爪下的老鼠:“就算阁下轻功盖世能脱身,这辆破车,还有车里那几个小蚂蚱,能跑得了弩矢么?嗯?”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车厢内,听到声音的周显如坠冰窟,脸色黑硬。
这是城主的小公子!
老天爷,为什么他刚才不被打晕在包厢里!
张大田和马金花对视一眼,一脸清澈的茫然。
默老依旧弓着背,双手拢在袖中,只是微微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看向身边的少年。
陈东野脸上的嘲弄更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被逗乐的真切笑意。
他干脆收回了踏上马凳的脚,转过身,正对着那排寒光凛冽的弩阵和得意洋洋的小公子。
“小公子所言甚是。”陈东野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穿过肃杀的空气,“弩矢如雨,确实难挡。”
他顿了顿,目光在小公子那张光白的脸上缓缓扫过,如同刀锋刮过:“我不怕死。你呢?”
轻飘飘六个字,如同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抽在了小公子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笑容瞬间消失。
楚大横反应更快!
在小公子脸色骤变的刹那,他已如一头猛虎,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横移一步,双臂如铁闸般张开,死死护在小公子身前。
炼脏大成的气血轰然爆发,在身前形成一道若有实质的罡风屏障。
他太明白了。
若那炼气老鬼真的不顾一切,放弃护卫马车,只求瞬息突进,在这狭窄巷弄,百步距离对炼气高手而言不过眨眼。
自己拼死或许能挡下一击,但下一击呢?
弩阵齐射需要时间,这中间的空档,足够那老鬼在小公子身上戳几十个窟窿。
“公子小心!”楚大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小公子也不是真正的傻子。
他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缩在楚大横身后。
“公子慌什么。”一道苍老声音从小公子身后响起。
一名身着灰色布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排众而出。
他眼神锐利如鹰,呼吸绵长深远,几步便挡在了小公子斜前方。
老者枯瘦的右手抬起,拇指与食指、中指并拢成奇异印诀,指尖一点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气流如同活物般氤氲缠绕。
他手腕一抖,那点微弱气流瞬间散开,化作一层若有若无,如同水波流转的淡青色光膜,无声无息地复盖在小公子的锦袍之外。
气甲!
炼气高手以自身精纯真气凝聚的护身屏障。
虽非坚不可摧,但抵挡寻常劲弩攒射数轮,绰绰有馀。
小公子惊魂未定,在感受到周身那层清凉却坚韧的气膜,脸上血色迅速回涌。
“差点忘了郝老。”小公子长舒一口气。
郝老是父亲这几天请来的一名炼气高手,专门保护他。
小公子指着陈东野,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斗,声音尖利,“给我射!本公子要看看,这些人能成几块烂肉!”
楚大横看着那层笼罩小公子的淡青气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缓缓放下了青筋暴突的手臂,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成了!
有炼气境的天老护持,公子安全无虞。
剩下的就是收割。
地上,如同死狗般瘫着的楚大彪,原本死灰一片的眼里,复仇的火焰再次疯狂燃烧。
他盯着陈东野的背影,一声不吭,但恨意和杀意毫不遮掩。
陈东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层淡青气甲,扫过小公子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扫过楚大横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最终,落回了身后楚大彪那张混杂着剧痛,怨毒,和即将得偿所愿的快意面孔上。
他缓缓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头猪,声音平淡却清淅:
“这世界上,聪明人可以活,坏人也可以活。”
他顿了顿。
“唯独蠢人不行。”
“象你这么蠢得无可救药,还不自知的东西。”
“除了死亡,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