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月华如水,画舫隨波轻摇。
甲板上,拥吻的卫凌风终於鬆开了怀抱,仔细地打量起怀中阔別已久的小傢伙。
神奇的是並没如自己设想的那般是穿著姜玉麟的衣服,相反她竞然穿的是她自己的女锦袍。
而且竟然一点儿都没有长大,完全还是那副小孩子的模样。
玉雪脸蛋上稚气未脱,除了那对大青苹果依旧明显超越同龄之外,身材同样是当年小孩子的状態。
裹在精致缠枝莲纹的华服里反倒显出几分反差,乌髮凌乱在甲板上,一双杏眸带著些许灰翳,眼尾还带著未乾的泪痕。
依旧是记忆中那副可爱的少女模样,唯一不同的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沉稳o
卫凌风长舒了口气,指尖轻轻抚过姜玉瓏微凉的脸颊:
“嚇死我了,刚才真怕拽下那破珠子,你就“噗”地一声没了。”
姜玉瓏更紧地搂住大哥的脖子,將小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
“我就知道!大哥你一定能做到看破这鬼珠子的秘密!”
卫凌风摊开手掌,那颗血红色的幻顏珠静静躺在掌心,犹自散发著微弱的光芒,末端有根扯不断的红线连接著姜玉瓏。
“你果然是被这东西困住了身不由己,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年你是怎么变成姜玉麟的?”
终於挣脱了幻顏珠那令人窒息的禁錮,姜玉瓏整个人都鬆懈下来。
她依偎在卫凌风宽阔温暖的怀里嘆了口气,这才將当年那段过往娓娓道来:
“当年我本来按照大哥安排的躲在密室里,结果却偷听到哥哥奄奄一息的消息
,”
听完讲述,卫凌风也不由得感慨:
“原来如此啊!”
自己虽有所预料,却也没想到真相是如此惊险惨烈。
这小丫头,竟是为了救他和整个姜家,才义无反顾地拋却了自己,心甘情愿地活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背上了这副重担。
“当时我本来都不抱希望了。”
姜玉瓏的声音轻软下来,小脸带著仍旧难以置信的欣喜,仰头望著卫凌风:
“哥却总是能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真是险之又险啊!幸好你当初送的那套內衣实在太不合常理,让我觉著这里面总透著股邪性,硬是琢磨到了现在,欸?“
卫凌风说著手指轻轻捏了捏她依旧玉雪可爱的脸颊:
“你这模样身材怎么点都没变啊?还跟五年前模样?”
“还不是因为那个幻顏珠会暂停身体的成长,不过大哥你好意思说我吗?我早就想说了,虽然当年看不清,但您怎么这么年轻?“
卫凌风心说咱俩都是开掛的,那就谁也別说谁了。
正如当年一样,他习惯性地手臂用力,將娇小轻盈的姜玉瓏整个抱了起来,大步走进温暖明亮的船舱:
“外面江风凉,我们进去慢慢说。”
卫凌风抱著姜玉瓏重新回到桌旁坐下,让她安稳地坐在自己腿上。
姜玉瓏倒也不客气,娇躯依旧依恋地赖在卫凌风怀里。
“好了,这下可以舒舒服服地边吃边说了。”
他执起玉壶,倒了两杯春华甘露,端起一杯酒递到她手中:
“来!为我们玉瓏归来,乾杯!”
“欸?哥刚刚不是说这面下药了吗?”
“骗你的啊,这你也信?“
“???”
姜玉瓏没有立刻喝,反而伸出皓腕,穿过卫凌风的手臂,挽了个標准的交杯姿势,软糯的声音带著撒娇的语气:
“那就庆祝和大哥重逢!”
两人手臂交缠,在摇曳的烛光下,將杯中清冽的甘露一饮而尽。
“噗嗤——”
看著两人交杯饮尽,卫凌风忽然忍不住低笑出声姜玉瓏疑惑地抬起小脸,眨巴著大眼睛:
“大哥?你笑什么呀?”
卫凌风手指轻点她挺翘的鼻尖:
“我在笑啊,刚刚还在桌前,跟我姜兄』“卫兄”相称,互为兄弟把酒言欢的八面麒麟姜玉麟,一转眼,就变成了娇俏可爱的玉瓏,赖在我怀里喝交杯酒了。这感觉—好像把好兄弟变成了老婆似的。”
姜玉瓏也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隨即也玩心大起,清了清嗓子模擬出带著几分沉稳的男声:
“卫兄,你这可是在欺辱小弟了!”
“哈哈哈!就欺负你了,怎样?”
笑闹过后,卫凌风才低下头,认真地看著杏眸:
“好啦好啦,玉瓏,现在这珠子取下来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变回姜玉瓏,不用再顶著玉麟兄的身份了?”
姜玉瓏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轻轻摇头:
“按照龙鳞给出的说法,当幻顏珠的幻术被外力强行戳破时,这珠子就进入倒计时了,还剩大约一年的寿命。在这一年里,它还是会把我变成我哥的样子。“
卫凌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盯著那根碍眼的红线:
“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彻底毁了这鬼东西,让你早点解脱。”
“別!大哥,不急的。”
姜玉瓏连忙按住他的手,小脸上浮现出与娇小外貌不符的沉稳和思虑:
“族长继承人由男变成女,这可不是小事儿,而且现在姜玉成那混蛋跑了,我—我哥“姜玉麟』是这一代少有能主持大局的男丁。
如果这个时候我突然变回女儿身,家族內部必然大乱,姜玉成那个阴险宵小很可能会藉机生事,趁虚而入。
所以这一年,我想继续用哥哥的身份,把家族里该清理的雷都排掉,把能安排的后路都铺好。
等一切稳妥了,再找机会顺其自然地变回来。“
卫凌风看著她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担当和谋算,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心疼与骄傲。
他收拢手臂,將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下巴抵著她的发顶,声音低沉温柔:
“当年那个倔娇的哭包,如今竟成了独当的麒麟。”
姜玉瓏在他怀里舒服地蹭了蹭,感受著这久违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温暖和气息,声音带上了几分撒娇的鼻音:
“还不都是当年哥路上的言传身教?”
卫凌风的声音更柔了,心疼道:
“这些年顶著別人的身份和家族的责任,连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委屈我们玉瓏了。”
姜玉瓏小脸上浮现出少女特有的羞涩红晕,声音细若蚊吶,带著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哥,既然觉得我委屈—那能不能,补偿我下下?”
卫凌风毫不犹豫答应道:
“当然!你想要什么?只要大哥能做到!”
姜玉瓏的俏脸更红了,贝齿轻咬著下唇,仿佛用了极大的勇气才將那几个字挤出牙缝:
“我—我想—给大哥——调理身子——”
舱內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轻响和窗外细微的水浪声。
“???”
卫凌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被这突如其来的补偿给弄懵了。
他这短暂的沉默,却让怀中的少女误会了。
姜玉瓏秀气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小嘴微微撅起,带著一丝委屈的控诉:
“哥——不愿意吗?”
“不不不!不是的,玉瓏,只是因为这幻顏珠耽误了你长大,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要不咱们再等等?等一年之后——”
“不要!不要!不要!”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姜玉瓏就语气斩钉截铁:
“大哥你没有经歷过——你不知道!人要是彻底死了,反而没什么遗憾了。可我这些年呢?姜玉瓏』这个身份在外面已经是死人』了!
而我本人,顶著哥哥的名头,姜玉瓏的事情,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想!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大哥,你知道这些年,我夜里偷偷想过多少次吗?幻想在回云州路上要是把自己给了你,就算后来不得不变成哥哥,至少我的人生遗憾会少些。
如今—我的身份终於被大哥你看破了!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次!我不想等了!一天、
个时辰、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听著这番激烈的表白,看著怀中少女那既脆弱又无比倔强的模样,卫凌风也是心头一颤。
他收紧了手臂,將她更深地按入怀中:
“好,不让我们玉瓏等了,是大哥想岔了。“
话未说完,姜玉瓏就小嘴撅得老高,带著点小委屈和小得意补充道:
“另外別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常水镇那艘画舫上,大哥和青青在楼下舱房说的悄悄话,说你是最喜欢这个身材的了。
哼!你还让青青多学学合欢宗那些功法呢!怎么现在轮到我了,大哥就犹豫啦?“
卫凌风顿时老脸一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姜!玉!瓏!我把《玄微照幽经》传给你,是让你用来提升感知、保护自己的!不是让你用来听壁角的啊!“
憋屈了五年,终於做回真正的自己,姜玉瓏身上哪还有半分“八面麒麟”的沉稳持重?
此刻她就是个气鼓鼓的小女孩儿,小嘴撅得能掛油瓶,小手叉腰(虽然还坐在卫凌风腿上):
“哼!大哥要是嫌弃我就直说好了!不用找那么多藉口支支吾吾的!什么担心承受不住——我看就是藉口!“
看著她这副娇嗔薄怒的模样,卫凌风心中的怜爱满溢,悄声道:
“傻丫头,大哥告诉你实话,我哪里是嫌弃?我简直是太喜欢了!喜欢到怕自己到时候情难自禁,失了分寸——伤了我们玉瓏啊——”
姜玉瓏的满腔委屈瞬间被这滚烫的告白衝散,心头像炸开了一朵甜蜜的烟。
她的小脸瞬间飞霞遍布,挺起大青苹果,傲娇地一扬下巴:
“这个大哥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的身体虽然没有跟著年龄长大,但我的实力可是实打实的六品凝元境巔峰!
比起当年那个在常水镇钱库里只会躲在你身后的小丫头,强了不知多少倍!
绝对不会像——像昨天那个白姑娘样,才坚持了没多会就昏过去啦!”
她的小表情带著点小的不服气和比较的意味。
“噗!”
卫凌风刚端起酒杯想喝口水压压惊,闻言差点直接喷出来,脸皮难得地有些发烫:
“咳咳—昨天那个你也在偷听?姜玉瓏!我传你《玄微照幽经》不是让你练成了专门用来听这种墙角的!早知道不教你了!到处偷听,成何体统!”
姜玉瓏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
“那怎么能叫偷听呀?白姑娘叫得那么大声——整个別院都快听到了好吗?
要不是我提前把周围的人都撤得远远的,你们俩昨天可就丟大人啦!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像白姑娘那么没用的!”
卫凌风看著她这副又羞又勇、带著点小挑衅的模样,分明就是当年那个被自己从江水里捞出来,又倔强又彆扭的小丫头,不禁失笑摇头,调侃道:
“嘖嘖,这可不像是那个理智镇定的八面麒麟能说出来的话哦?“
“我不管!”
姜玉瓏把心一横,双手捧住卫凌风的脸颊,那双蒙著灰翳的眸子此刻仿佛燃著两簇小火苗:
“我理智了五年!装了五年!我今天就不要理智了!我就要任性放肆一下!”
闻听此言,看著她眼中不顾一切的炽热光芒,卫凌风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隨即扬起嘴角,拉起姜玉瓏一只小手:
“好!那就陪著我们玉瓏任性到底!气劲生丝,散出去!”
姜玉瓏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
紧接著,卫凌风心念微动,一缕凝练如实质的血煞之气顺著两人交握的手掌,精准地注入那逸散的气劲丝线之中!
嗡!
剎那间,无数细密的血红色气丝如同活物般从姜玉瓏指尖爆发!
它们瞬间交织蔓延,在门窗缝隙船梁舱壁之间飞速穿梭缠绕凝结。
舱內温暖的灯火透过这张奇异的网投射出来,被染上了一层朦朧而暖味的緋红色彩,將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一个被精心布置的旖旎洞房。
“居然还能这么用吗?!”
“学吧你,想出师还早著呢!”
卫凌风拿起桌上那坛姜玉麟带来的佳酿,再次將两只白玉杯斟满。
將其中一杯递给姜玉瓏,自己端起另一杯:
“良辰美景,红綃帐暖,娘子,那就请——共饮此杯交杯酒?”
被大哥打破了幻顏珠的禁制,被宠著夙愿即將得偿,姜玉瓏心中再无丝毫犹豫和矜持o
她接过酒杯,动作甚至比卫凌风还要豪气干云,小藕段与大哥手臂交缠,仰头便將杯中清冽的酒液一饮而尽!
隨即下巴微微扬起,贝齿紧咬著下唇,那双蒙著灰翳却仿佛燃烧著火焰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卫凌风,仿佛积蓄了五年的火山,即將喷薄而出!
卫凌风也不再犹豫,直接將小傢伙横抱起来走向船舱深处的软榻。
“我们还需要再准备些別的吗?”
“有大哥就够了呜
,画舫缓缓漂流,月光洒满江头。
“大哥?”
“嗯?”
“对我来说,这种场景只有在梦才会出现呢,美得好不真实。”
“玉瓏,那你可以控制梦境吗?”
“当然不行了,所以美梦常常很短暂,像抓不住的萤虫。”
“没关係,今天我和梦都听你的。你想梦多,它就有多。”
“大哥。”
“嗯?”
“真的不用担,不是人人都像白姑娘那么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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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瓏?!玉瓏?!醒醒啊玉瓏!””嚇我一跳。”
,“没事的,不胡思乱想,只是意外已。”
“不,不是意外,是哥你是妖怪。”
“???好,妖怪温柔点。”
直到此时,姜玉瓏才知道昨天自己骂白翎的话太大声了些。
这位白姑娘是个人物啊!
这样她都能真真是恐怖如斯。
“其实当初我还挺担心的,担心大哥只是拿我当妹妹看,从来没有想过拿我当成伴侣呢。”
“其实我一直对玉瓏都有坏坏的想法的,甚至一度把你当做
,“当做什么?”
“哈哈哈当做童养媳来著。”
“臭大哥!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一路不是教育妹妹!是从小带大媳妇是不是?”
“抱歉啊玉瓏,只顾著能让你恢復过来,我都没想在这画舫上做些准备,姜家的掌上明珠,洞房烛夜在这里,会不会委屈呀?”
“我倒是觉得船上更有意义,我和大哥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船上,救我出火海也是在船上,如今就我出苦海还是在船上。“
“我记得初次相见,还把你扔进江里灌了个饱。”
“今天除了没扔水里,结果有什么区別吗?“
“平时可看不到面女麒麟这么可爱的样子。”
“那是因为除了哥,也没有知道麒麟的软肋嘛。”
“软肋嘛?是这里吗?是这里吗?是这里吗?”
“俟呀!好痒啊!”
“玉瓏?”
“嗯?”
“如果不赘,想要娶你的话,你说得需要多少彩礼,才能让姜家看上啊?”
“哈,我想想啊,若是旁人,这家里不是当朝重臣,也必须得是富甲一方,彩礼数额难以估量吧。”
“那要是我呢?”
“即便是大哥你嘛,我也不能太偏心呀,否则以后在族人面前可不好交代呢,至少也得两盒蛋酥吧!”
“瓏,我突然想到你不会突然变回去吧?”
“只要这幻顏珠暂时戴在哥身上就不会的啦。”
“那我就放心了。“
“停停停!臭哥!再这样我变回去啦!”
“玉瓏?”
“嗯?””下次不许再失踪啦。”
“不会了,因为这次不捨得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隨著情侣夜话,从画舫之中飘出,融进清凉的夜风,飘荡在倒映著星河的月夜江波之上。
谁疑公子是红妆?珠裂玄虚,烛照霓裳。
画船摇碎一江星,衾浪翻红,鬢影沁香。
大青苹果奉君尝,船载鸳鸯,舟作婚房。
麒麟跡散莫思量,身泊君港,心系君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