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礼盒这事，陈明涛刚来酒厂就琢磨过。
裕和县算不上富裕，能买得起，或者说，愿意给工人发节礼的国营厂子并不多。
往年也就裕和县酒厂自己发过节礼，不过，这也是就地取材，自家本身就是产酒的嘛。
思来想去，唯一愿意送节礼的，那就只有那些财大气粗的煤厂。
这段时间陈明涛可没少听小道消息，煤炭是刚需，比白酒还要刚，效益好不好全看你的产量如何。
按照厂里人私下的谈话，人家煤厂食堂的午饭都有肉呢。
眼瞅着到了中秋节，不得给工人来点儿福利么。
当然，这只是陈明涛的设想，至于能不能成，还得去现场谈一谈才知道。
至于食品厂的月饼，先谈嘛。
确定价格数量后，再去和煤厂沟通，等到事情成了，再让食品厂生产月饼，要是谈不成，那这5万块就给员工发工资。
没什么损失。
那边，邓国海话一说完，赵不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满道：“老邓，没钱我们来和你说什么废话，4000份月饼能不能做？”
放在以前，酒厂发达的时候，去县里开会，邓国海那得坐在第二排，酒厂和供销社这些是坐第一排的。
邓国海自知说错了话，当即陪笑道：“老赵啊，是我说错话。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厂利润薄，要是拿酒来抵帐，我们可消化不掉。”
粮站欠了食品厂几千块钱，就是拿云山烧低的帐。
不光食品厂有，拒收和粮站合作的不少单位，都接受了不同数量的云山烧。
不过，几千块而已，食品厂也要招待，这点儿消化掉没问题。
可几千份月饼，那是好几万的货款，真拿酒来抵，他可没地方消化。
总不能当福利发掉吧。
陈明涛笑道：“邓厂长放心，不会拿酒抵的，这次是现钱。”
见他还是一脸不信，身旁的吴科长插话道：“刚才我们去供销社结了帐，厂里有钱。”
他边说，还把包里那张转帐支票露出一个边儿，等邓国海看清便又塞进了包里。
邓国海心中一惊，刚才那确实是转帐支票，上面还盖着供销社的红章。
他下意识看向了赵不柱，没想到县里这个有名的烂帐，竟然真被老赵给要了回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便又看向了陈明涛。
他心中惊骇，老孙可是出了名的精明，那是不肯吃一点儿亏的主，不然这帐也不会压了这么久。
没想到这新厂长一出马，不到半个月竟然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当下，他算是明白，眼前这帮人是真来采购月饼的，当即从口袋掏出烟，给三人各自散了一根。
掏出火柴，给陈明涛点上，邓国海问：“陈厂长，这4000份的月饼，应该不止是发福利的吧？”
“我们厂连一百人都没呢。”陈明涛笑了笑，说：“这批月饼，我是想定制套礼盒，加之我们云山烧，到时候卖给隔壁县的几个煤厂，这单子他们都谈好了。”
赵不柱一怔，茫然地看向了陈明涛。
厂长刚来裕和县半个月，什么时候去过隔壁县？
倒是吴科长猜到了陈明涛的想法，强压着心中的震惊，保持着神色坦然。
那边，邓国海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道：“4000份的礼盒，对对对，隔壁县的5个煤厂差不多有这么多人，哎呀老赵啊，你们厂可是接了个大单啊。”
邓国海一脸羡慕地转向了赵不柱，赵不柱这时才回过神来，强压着心中的震惊，淡淡回道：“你们不也一样。”
厂长这哪里谈了什么大单啊，这只是说给邓国海听的。
陈明涛接过话茬：“闲话少说吧，邓厂长，您这儿有没有什么包材之类的，先看看？”
“对对对，走走走，咱们去车间看看样品。”
4000份月饼啊，这可是几万块的大单。
邓国海一脸兴奋地带着三人奔向了车间，陈明涛坦然自若，身后的两人却是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们知道厂长胆子大，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大。
礼盒卖给隔壁县的煤厂，这生意听着确实不错，可这八字没一撇呢，直接来这订货，要是被发现了，不知道惹出多大的乱子。
“月饼是我们厂的强项，下面的砂石厂订购了一批，陈厂长你看……”邓国海拿着成品的月饼介绍道：“这是提浆月饼，用冰糖、青红丝、核桃仁、花生仁这些做成的，饼皮硬脆，你们尝尝。”
陈明涛吃着月饼问：“哪个最贵啊？”
邓国海眼睛一亮，这采买的架势，还真象隔壁县那几个煤厂的风格。
“最贵的当然是鲜肉的，最近猪肉可不便宜。”邓国海拍着胸脯道：“不过，陈厂长你放心，我给你的价格肯定公道。一提月饼6个，5块钱！”
陈明涛点了点头：“那就2提10块钱一份，礼盒的包材不用我们出吧？”
邓国海微微一怔，本以为这4000份月饼，没想到这一份竟然是两提。
他当即拍着胸脯道：“礼盒的包材我们厂包了，打样的事我亲自去追，大概三天时间。”
陈明涛算了下时间，道：“行，那三天后，我们来定下包材。”
“那这咸肉月饼什么时候生产呢？离中秋节可没多少天了。”邓国海迫不及待地问。
“就确定包材那天吧。”陈明涛笑着解释，“鲜肉月饼这事，我明天去煤厂和他们沟通下，确认没有问题再生产嘛。”
邓国海细细一听也是这个道理，既然还没定下来，这定金也不好意思收，当即表态样品的事包在自己身上。
出了厂门。
三人悠闲地骑车返回。
赵不柱快步跟上，忍不住问：“厂长，这事不太妥吧，要是那些煤厂不愿意采购这节礼呢？”
“现在厂里也没什么事，咱们闲着也是闲着。”陈明涛反问，“万一成了呢？”
赵不柱一阵语塞，这事就算没办成，好象也没什么损失，定金也没给，食品厂也没生产，打样几个礼盒而已，要不了多少钱。
可能唯一的损失，只有邓国海那颗激动的心。
片刻后，陈明涛忽地问道：“对了，我这种行为，不算投机倒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