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挂在太行山的轮廓在线，象是一个温润的咸蛋黄。
赵喜娟和陈明涛一人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弛骋在乡间的小道上。
“我们庄足有一千多户呢，都姓赵。”赵喜娟边走边说，“咱们县城里，姓赵也是最多的。”
“咱们厂应该也是……”陈明涛心中补充一句，嘴上问道：“这赵家庄有养猪场吗？”
“有啊，那是村集体的。”赵喜娟扭过头来，露出个调皮的笑容，“不过，这两年家庭自己养猪的农户更多，要是算下来，这些人才是主力客户。”
陈明涛点了点头，这两年物价涨得厉害，猪肉价格翻了倍，村里的农户，也就靠着养猪养鸡来补充点儿家用。
“凡事得有人带头，咱们先去找这集体主场的负责人，先搞定他，有他带头，其他人才会买。”陈明涛说。
酒糟可是好东西，这东西只要合理搭配，喂起猪来长膘很快。
5分钱一斤的价格，相比于米糠这类主流饲料，也要便宜不少。
吃好东西猪才能长得快，长得快出栏时间缩短，才能挣到更多的钱，这个帐目，陈明涛相信别人会算明白。
两人没骑多久，前方的土路上，隐约间便出现一排排的房屋，赵家庄到了。
赵喜娟骑在前头，陈明涛跟在身后，入了庄子，便有不少人跟着赵喜娟打着招呼。
庄子里的路是压实的土路，两旁是高低错落的土坯或者砖墙。
陈明涛伸头望去，还能看见院墙上挂着金黄的玉米棒子和火红的辣椒串。
许多院墙外都用白灰画着圆圈，墙上还残留着七八十年代的标语，字迹已斑驳难辨。
大多数屋顶上竖着黑色的电视天线，象一群静默的稻草人。
陈明涛有点儿好奇，指着墙上的圈圈问：“小赵啊，这些个圈圈是干什么的？”
在他的印象里，一般画上圈圈再写个‘拆’字，这两个组合在一起，才是标配。
“厂长，我问过了，我比你大月份呢。”赵喜娟扭过头来，麻花辫甩在一边，“那些圈圈啊，那是用来防狼的。厂长，你是城里来的，没见过狼吧？”
陈明涛撇撇嘴，没再多说，他也没想明白，这墙上画个圈圈就能防狼？
等到两人赶到大队部时，夕阳的馀晖正好斜打在院墙上。
大队长赵铁山正蹲在门坎上，端着个巨大的搪瓷缸子喝水，脚边扔着几个烟头。
“铁山叔！”赵喜娟抢先一步，用清脆的本地话喊道，“看谁来了？俺们裕和酒厂的陈厂长，专门来看您嘞！”
赵铁山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脸上绽开朴实的笑容，慢悠悠地站起身，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伸过来：“哎呦！陈厂长！稀客稀客！啥风把你吹到咱这土窝窝来了？”
陈明涛赶紧上前双手握住，笑着递上一根“凤凰”香烟：“赵队长，可别这么说。我也是刚来，想让喜娟带着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赵喜娟机灵地接话：“铁山叔，陈厂长这次来，是想跟咱庄子里商量个好事儿……”
陈明涛倒是没这么急，问道：“赵队长，咱们庄子这养猪场，平日里都喂什么饲料啊？”
“还能喂什么啊，老三样呗。”赵铁山吸了一口烟，呵呵一笑，“第一种，剩饭剩菜刷锅水。第二种，红薯藤、花生秧、箩卜缨、玉米杆。第三种麸皮、米糠、豆饼、花生饼之类的。”
在农村喂猪，剩饭剩菜和刷锅水是第一梯队，再往上就是这些植物的茎叶，最后才是麸皮与米糠之类的精饲料。
毕竟，麸皮与米糠是要花钱的，可想要猪长膘，这一类又是不可避免的。
而酒糟的竞争对手，就是这一类的精饲料。
至于什么豆渣喂猪，国内的大豆只够人吃的，哪儿有专门喂猪的，从美国进口大豆，得95年才开始呢。
“赵队长，这麸皮与米糠大概多少钱一斤？”陈明涛问。
又吸了一口烟，赵队长叹道：“现在不光猪肉贵，饲料也贵！旁的先不说，光这麸皮，开年还是八分五一斤，现在倒好，一毛一都打不住了！米糠更贵，快一毛三了！也就是这两年猪肉涨价的厉害，村民才舍得喂呢，以前哪个舍得天天喂米糠呀。”
听了这话，陈明涛眼睛一亮，那边的赵喜娟接话道：“铁山叔，要是把麸皮与米糠换成酒糟呢？这营养可比麸皮与米糠强多了。”
这话倒是不假，麸皮与米糠的营养价值，没法和酒糟比。
谁知赵铁山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娟丫头，又拿你叔开涮呢。酒糟喂猪拉肚子，得掺着别的东西一起喂，可这比例不容易把握，一般人喂不好，而且酒糟容易发霉，吃了得病。”
赵家庄离酒厂不远，这酒糟喂猪的事，早在很久前就试验过，没啥用处。
陈明涛笑着解释：“赵队长，我这儿有个配方，你按照这个比例混合，到时候喂猪保证长膘不拉肚子，而且可以将猪的出栏时间缩短到8个月。”
赵铁山一脸狐疑：“真有这个配方？”
“那当然，咱们厂长是江南大学的毕业生，人家是专业的。”赵喜娟在一旁劝说。
见状，赵铁山又吸了口烟，问道：“陈厂长，这酒糟不会免费给我们吧，多少钱一斤？”
酒糟当然是好东西，那些个在酒厂干活的家属，没事儿就整车整车往家拉酒糟。
喂猪是容易拉肚子，可人家可以喂鸡啊，免费的东西，怎叫人不眼馋。
“自提5分钱，运费不管。”陈明涛说。
按照目前麸皮与米糠的价格，酒糟的定价，绝对有竞争力。
果然，在听到5分钱价格的时候，赵铁山眼睛一亮，这里离酒厂不远，直接用个驴车就能拉回来。
可片刻后，他还是一脸狐疑：“真的不拉肚子？”
“铁山叔，肯定不拉肚子。”赵喜娟说。
“这样吧赵队长，明天我让人先送来一批，你按照我给的配方调配，一周后看长不长膘，合适再买！”
陈明涛边说着，边从口袋掏出小本子，拿出钢笔写下了配方。
陈明涛把配方撕下来递了过去，说道：“三成酒糟，四成粮，两成麸皮要加之，饼粕最少有一成，青料石粉不能忘。这样喂猪，保证能长膘，按照这个配方，出栏时间大大缩短，还能省下150斤左右的粮食。”
赵铁山接过纸，一脸的将信将疑，如果按照这上面的配方来算，喂猪的成本确实下降了不少。
要是真能8个月出栏，那可比传统的喂养方式少了4个月，绝对的划算。
毕竟，猪肉的价格是按照重量的嘛。
顿了顿，赵铁山收了纸条正色道：“陈厂长，要是这个配方真的管用，以后咱们厂子的酒糟，俺们庄包了！”
这倒不是吹，赵家庄1000多户，再加之他这个养猪场，拢共的猪仔加起来，足有3000头。
可他不知道的是，裕和县酒厂火力全开，一年能产生1万多吨的酒糟，足够大半个裕和县农户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