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行笑着点点头,嗯,上午进行得顺利,就看中午这戏怎么演了。
“小叶子,一起去。”
叶书华仍然在收拾着会议室,见沉行招呼她,忙笑着摆摆手,“都是领导,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
“那你吃什么?”沉行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
“我吃饼干。”见他很是认真地关心自己,叶书华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你快去吧,别让领导等着,这么多领导呢……”
邱湘源和李洪彩中午也是要过去,沉行赶紧下楼,赶在一帮法律顾问处主任前面,跑进了食堂。
嚯,今天中午可真够丰盛的。
“怎么样,尝尝我们的手艺,”大师傅得意地从案板上拿起一块猪头肉,“张嘴。”
真香!
是不是好久没吃肉了,一块猪头肉,把沉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沉行,中午都有什么菜啊……”程耀文进来的时候,就扯开了嗓门,现在机关工作人员都吃完了,食堂里空荡荡的。
“炒腰花,熘肝尖,猪头肉,糖醋鱼,疙瘩汤……”沉行机关枪似地报着菜名,就跟说相声似的。
“老程,你不过了?”马上有一区的法律顾问处主任夸张地喊起来。
“几盘菜还能把我们齐州吃穷了?来,大家坐,坐。”邱湘源和李洪彩分坐了两桌,招呼着这十五位主任。
也不怪这个年代,招待客人在食堂,上的还全是猪下水。
这个年代天海的餐馆,除了春和楼、天海饭店等极少数国营饭店有炒菜外,大部分国营饭馆都只供应快餐。即使饭店有炒菜,菜品也少得可怜。
在天海明年被列入沿海开放城市前,全市只有不到200家国营餐馆。而这些餐馆实行严格的配给制,每年上报计划,以分配食物原料、酒水,所得利润也全部上交。
每家饭店的菜品大同小异,肉类、粮油、鸡蛋等都限量供应,凭票购买,一般家庭不可能敞开吃肉,也没钱吃肉,而饭店同样不可能敞开采购,于是就催生了猪头肉、猪下水等相关菜品的出现。
可是,这就是改善生活了啊!
大家辩论了一上午,一进食堂就闻到了香味,可是说着瞅着,就是不见上菜。
“各位领导,看看这个,我到后面催催菜。”沉行走到最近的唐国民跟前,顺手递过一个硬纸壳的夹子,里面却是一张意见书。
“啥意思?让我们签字?”唐国民看一眼沉行,这小子,哪有功夫回他们处里油印这东西,肯定是事先准备好的,噢,敢情早在这儿等着我们了?
他不是催菜去了吗,还在这儿站着干嘛?
沉行当然得站在这儿,得看着这帮人把字都给签了。
这是在红山岛他跟宋学海学到的一招,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方式最管用!
你想啊,签满名字的意见书摆在领导跟前,这就是大家共同的想法,中院的领导就会仔细考虑大家的意见。
也能防止有的法律顾问处主任,今天举手,明天就传过话儿来,他的意见又改了!
不过,都是律师,签下自己的名字,是要负责任的,这跟口头支持可不一样!
有人就尤豫了,也有人在观望,现在,是需要一个人带头了。
“老程,你他娘一肚子鬼点子,这字不签是不是就不能吃饭呗?”唐国民一边一边拿出钢笔,拧下帽盖,“签,签,签,”他刷刷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现在可以上菜了吧?”
眼瞅着汲斌、徐锦明都签上自己的名字,程耀文笑着就喊了一声,“上菜!”
“上硬菜!”沉行马上也笑着喊道。
哗——
众人大笑。
他娘的,这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这齐州县法律顾问处的饭真不是那么好吃的……
李洪彩和潘孟孔也在意见书上签字,签完字,李洪彩马上叫过一个小伙子来,“去,直接送市中院!”
“小沉不错。”吃饭的时候,李洪彩直接把沉行叫到他们这一桌。
潘孟孔忍不住一阵唏嘘,在县人民法院多年,他知道,李洪彩院长是不轻易表扬人的,可是今天他偏偏就表扬了。
但是,李洪彩是不会说假话的,沉行的法律灵性,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一个大学生,前两个月还整天打字的大学生,没有人期待他表现得有多么好,开始的时候能写个诉状,在后面的日子里,能大踏步进步,这就够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多月,沉行就接连办了三个案子,小伙子好象就为律师这个舞台而生,有时候虽然仍是稚嫩,但是已经能让人看到,他将来绝对是一个出然的律师!
这是一块好钢,正放在法律顾问处这个大溶炉里捶打!
有朝一日,刀剑试水,那时才是试刀论剑的时候!
……
众人吃着,说着,笑着,热火朝天,沉行瞅空就跑进了厨房,“师傅,东西给我准备好了吗?”
“你就把一百个心放肚子里,”胖乎乎的大师傅从锅炉顶羰拿出一个铝制的饭盒,沉行接过手都给烫了一下,“早给你备好了,热乎的,我什么都留了点……够你们两人吃的了。”
“好来,那谢谢师傅了。”沉行说着,人已经跑出食堂,等跑回法律顾问处的时候,手里饭盒还是滚烫。
“这是什么呀?”叶书华还在吃着饼干,见沉行打开饭盒,她就笑了,“这么多呀。”
“你快吃吧。”沉行说着,“你可不知道,今天真累坏了,当了一上午的演员。”
演员?
律师是演员吗?叶书华就想笑,可是,有时候,律师或许真的是演员吧。
下午的法律顾问处里,很是安静,只有叶书华刻蜡纸的声音。
程耀言语拿出手枪,把一块棉布放在桌上,又把手枪简易开解开,把零件放到棉布上。
沉行笑着就走过去,伸手就想摸一把。
程耀文打了一下他的手,“会擦枪吗?”
“这不是等着您教吗?我不是说,给您擦枪这活儿我包了吗,就这点小活儿,哪能劳您一个法律顾问处主任的大驾?”沉行讪笑着又伸出手来。
程耀文也笑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这枪也很是痴迷,这更对他的脾气。
“擦枪啊,最好带着白手套……”程耀文很乐意教沉行,在部队上,哪个不会擦枪啊,“你看啊,这里有专用的通条……”
噢,沉行象小学生一样点着头,认真地瞅着。
“你先用通条刷对枪膛内部进行清理,然后撕块棉布缠到通条上,再擦,上油、再擦,你看这手枪膛线……”
嗯,沉行眯起一只眼睛,认真地瞅着。
“要乌黑发亮,你对着太阳,要有那种幽蓝的光……”
嗯,沉行看着程耀文仔细地擦枪,就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瞅着,待到程耀文组装完毕,满意地递给他。
沉行接过来,插在自己腰间,却又快速拔出来,他一手扣动扳机一手托枪,瞄准了窗外的大柳树。
对,对,律师就象手枪,要么别拔出来,要么一枪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