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聪明？
沉行理解的聪明可能与别人不一样，当所有人都走入一条死胡同时，谁能找不到那条看不见的路，还有路尽头那扇隐藏的门，才是真的正的聪明。
“我这里有一份国家两年前下发的文档，”沉行举起手中的《关于广开门路，搞活经济，解决城镇就业问题的若干决定》，“文档里说，必须着重开辟在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中的就业渠道……个体劳动者，是我国社会主义的劳动者……”
哦，这份文档大家都不陌生，可是没有人打断他，因为他是大学生嘛。
“文档里首次对个体经济提出八字方针，那就是引导、鼓励、促进、扶持，”沉行扬扬手中的文档，“现在，我们支持周兴旺状告自来水表厂，就是在促进和扶持个体经济。”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这是宏观性的方针，不是微观性的操作。
“大学生，我就问你，有没有白纸黑字的政策。”大港区的唐国民是个直肠子，别人都没说话，他就朝着沉行开炮了，“要是念文档好用，你也不用在自来水表厂吃人家六个大馒头了。”
哗——
会议室又是一片轰笑。
门外邱湘源一脸的愠怒，程耀文和沉行是骑着警车穿着警服去的，两人不是代表自己，是代表司法局，代表法律顾问处！
法律的尊严不容他人如此践踏！
法院院长李洪彩看一眼这个年轻时就认识的老伙计，知道他真的动了真怒了。
门里面，叶书华也白了唐国民一眼，程耀文却笑着抓起桌上的香烟就扔了过去，唐国民手疾眼快地一把接住了。
“我是说实话，有错吗？大家伙说是不是？”唐国民抽出一支烟，又看向沉行，“说完了吗？”
“没有。”沉行平静地看他一眼，“我这里还有一份文档，“这是今年的一号文档，这里面有一个条款，允许乡镇企业亏损了可以承包给个体户经营。”
哦，说完了？
唐国民抽口烟，乡镇企业亏损了可以承包给个体经营？就一句话？
汲斌却慢慢抬起头来，“小伙子，你的意思是既然集体资产可以承包……”
“对，那么如果集体企业与国营企业发生纠纷，个体户可以代表集体与国营企业走上法庭！”沉行看看程耀文，程耀文示意他说下付出，“那么，就能够证明，个体户是可以走上法庭的！”
哦，在这里等着我们哪！
八区七县的法律顾问处主任慢慢琢磨着沉行的话，政策是需要领会的，钥匙也从来不在锁孔里，没有钥匙的时候，总要有人找到一把钥匙捅进锁孔里。
然后，咔哒一声，这锁不就开了吗？
“可是这是上级的精神吗，我们万一领会错了怎么办？”芦河县的徐锦明还是尤豫。
“徐主任，您听过光彩讲话吗？”徐锦明还没有说完，江浔就又开口了。
就在刚刚过去的八月，以劳动人事部、工商行政管理局、共青团中央和全国妇联等六家机构联合举办的高规格形式，召开了“全国发展集体和个体经济，安置城镇青年就业先进表彰大会”。
这是建国以来首次召开的表彰鼓励个体私营者的会议，还特意安排会议代表走进中南海，以示对个体经济从业者的尊重和礼遇。
“什么是光彩，什么是不光彩，这个问题如果必须弄清，”沉行大声地念着讲话，他的脸上神采飞扬，声情并茂，“并且形成强大的社会舆论，改变我们的是非好坏观念，否则就会阻碍我们更好地前进。”
众人都在认真地听着，也在思考着。
“……不应该以所有制、政治成分、学历程度等判断是否光彩，凡是辛勤劳动，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无论从事什么岗位的工作都是光彩的；即便是在全民所有制企业工作，如果人浮于事，甚至贪污盗窃、侵占国家财产，那也一定是不光彩。”
“领导还说了，……请同志们回去传个话，说中央的同志讲了，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的广大劳动者不向国家伸手，为国家的富强，为人民生活方便，做出了贡献。xxx对他们表示敬意，表示慰问。”
沉行的声音戛然而止！
及斌紧紧盯着这张年轻的脸，他好象在江洵身上看到了什么，对，对，这就是灵性，法律的灵性！
在是非对错或者违规合法的辩论中，法律的灵性更象是往水面里投下的一枚石子，水花小，却能在观众心里，留下层层涟漪。
真正好的律师都是需要有灵性的，这小伙子，看来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我个人同意沉行的意见，支持个体户走上法庭。”汲斌率先说道。
“我也同意。”李东宝紧接着说。
“算我一个。”唐国民也不甘落后……
好嘛，程耀文高兴得不断给大家发烟，这发到一半，没烟了。
一盒大前门不偏不倚就飞了过来，正落在他跟前的桌子上。
程耀文打眼一看，法院院长李洪彩正朝着他竖大拇指呢！
“我还是持保留观点……”可是，那位法院的老律师还是反对。
“这样，大家举手表决，我们把表决的结果报市中院。”潘孟孔说完，长吸一口气，自己先举起了手。
一只，两只，三只……
叶书华紧张地看着在场的主任和法官们，加之沉行和处里的律师，共二十四人，有十九人举起了手！
“那，通过。”潘孟孔用拳头用力地擂了一下桌子，就跟法院宣布休庭一样。
“小叶子，你没举手，是表示不同意吗？”程耀文笑着走到叶书华面前，看着叶书华羞涩不好意思的样子，开心大笑。
好了，问题解决了一半了，“走吧，我算是看出来了，唐国民，刚才举手你都跟个娘们似的，浑身上下没一点劲，是不是就惦记中午的大包子了，那就走着，吃饭去！”程耀文拍拍这个肩膀，捶捶那个胸口，以示感谢。
今天这个会议，二十来号人，中午吃饭还真是问题，齐州县法律顾问处不象市法律顾问处独立核算，经费管理还是局里全额管理，差额补助，这一顿饭也要由局里安排。
邱湘源也在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也没有什么好菜，大家中午凑合着吃点……”
“主任，我就不去了。”沉行收拾着文档，走到程耀文身后。
哦，程耀文笑着朝他眨眨眼睛，“你不去，这戏不能演到一半就停下，还得谢幕呢，去，跑步到食堂，通知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