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赌把大的(1 / 1)

周一早上,沉三全还跟着沉一凝去学校,沉驴蛋说:“你甭跟着你姐了,在家里打扫卫生,后天就要办喜事,你负责把家里收拾干净。”

沉三全不大情愿,嘟嘟囔囔地抱怨家里灰大,一个人干不过来。

沉二柱说:“你不愿意打扫卫生,就去地里干活,我留下。”

“那算了,还是我打扫吧。”

去地里干活更累。

沉一凝什么也没说,背着包走了。

她一走,二柱小声问沉驴蛋:“爹,我姐真愿意嫁给李大麻子?”

“愿意是肯定不愿意。”沉驴蛋眯起眼睛,用手遮着额头望一眼大太阳,该上工了,他边走边说:“女人,细骼膊细腿的,翻不起多大浪,她不愿意能有什么招?你记住,家里男人说了算,女人不听话就是欠揍。”

沉二柱没接话,他想到了他娘。

三天两头挨打的女人,沉驴蛋清醒的时候打她,喝醉的时候打得更狠。他爹很会打人,一般不打脸,怕被村里人看见笑话。

他娘晚上睡觉平躺背疼,侧躺腰疼,趴着睡觉胸口疼。每回这时候,沉一凝就会紧紧抱住娘,说希望自己快些长大,以后保护她,带她去镇上医院看病。

沉二柱那时候只觉得搞笑,去医院有什么用,今天好了,明天再挨打。

张霞临死念叨的是她以前的丈夫,沉一凝的爹。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沉一凝让学生们做题,她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认真看每个学生对知识的掌握程度,走到二丫身边时,二丫拽了拽她的袖子。

“什么事?”沉一凝弯腰,听她说话。

二丫凑近她的耳朵,低语:“我爹在教室后面等你,他有事跟你说。”

沉一凝微愣,嘱托学生安静做题,让班长维持好纪律。她走出教室,绕到后墙,沉连贵果然站在那里,罕见地没有叼他的烟袋子,抱胸望着蓝天白云出神。

“叔?”

闻声,沉连贵偏头,见到她笑了笑,“凝凝,过来。”

沉一凝走过去,与沉连贵面对面站着,四十五六的男人,长得高,身体强壮,脸上的皱纹象他人一样坚毅。

小时候听大人说,解放后,村民们拥护沉连贵当支书,他自己不愿意干当官的活,让弟弟沉连德当支书。

长大后,偶然问起过他为啥不当村支书,沉连贵说以前打过鬼子,胆肥,心大,下手没轻没重,当不好官。

沉一凝问:“叔,你找我什么事?”

沉连贵从裤兜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那纸折叠两次,压的平整,一看就被小心保存了很久,“你娘留给你的,她谁都信不过,又觉得自己活不长,最后选择我帮她保管。你看看。”

“这是什么?”沉一凝接过纸,慢慢展开,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梁平,宁城人,毕业于交通大学,在上海发动机研究所工作。

梁平,很好听的名字,他是谁?

他还能是谁!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沉一凝激动道,“为什么要现在给我看?”

沉连贵说:“凝凝,你记得有段日子,叔离开村子,把二丫放卫军家里,你天天去卫军家接三个孩子上学?”

“我去了上海,拜托各种人情费劲开了介绍信,借路费钱去了上海,千辛万苦找到发动机研究所,想让你亲爹把你带走,离开沉家庄。很不巧,你爹离开了那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如果你娘能早点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会为她去一趟上海。可是她过得太苦了,信不过村里的人,她觉得这件事一旦传到沉驴蛋耳朵里,她会被打死。”

“她为了你,才坚持活那么久,不然早寻短见了。”

沉一凝清脆的嗓音变得沙哑,“梁平是我亲爹?他不在上海了,去了别的地方,中国那么大,人那么多,我找不见他,他也找不见我。”

“他或许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肯定再结婚有了别的孩子!”

沉一凝赌气地把纸条还给沉连贵,眼睛倔倔地望向别处。

沉连贵说:“不管他在哪里,叔只知道他不在沉家庄。”

“凝凝,你不想出去投奔你亲爹吗?这人咱一看介绍,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不是沉驴蛋那种老不死的。你这么聪明是遗传你亲爹,你不想去见见他吗?”

“你娘当年把纸条交给我保管,她说,如果有一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就把纸条给你。如果你走不出去,连提也不要提。”

沉一凝抬眼,深深地看着沉连贵,大眼睛里尽是苍凉无奈:“叔,可是我走不出去,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看?介绍信没了,我托卫军哥问过刘所长,所长说介绍信不是说开就能开,走过一次程序,因为个人问题丢失,不予再办理。”

她低下头,难过地哽咽,哭声中透着心死,“我恐怕一辈子也出不去。人贩子把我娘卖到这里,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同葬送在这里。”

“还有一个办法。”沉连贵拍拍她的肩膀,“你跟季中临走,他是军官,他能光明正大带你离开,只要村里写个证明信,证明你和他存在正当男女关系,具备结婚条件并且有意愿结婚,他就能带你走。”

沉连贵又掏另一个裤兜,拿出一张盖红章的纸,“你看,信我已经让卫军他爹写好了,其他人都不知道,你拿着。”

沉一凝看了看那张纸,哭笑不得,“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只有证明信没啥用,有一百封都没用,季中临根本不可能带我走。”

“我跟他不沾亲,不带故,他凭啥带我一个农村女人离开这里?更别说结婚了。”

亲过又怎么样?一厢情愿罢了。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对她哪有什么感情,顶多算有点交情。

她落寞地说:“他家里条件特别好,要娶也是娶家庭相当的女人,怎么也不会是我。”

沉连贵说:“那你就和他扯上关系,扯上断不了的关系。这小子不错,仁心仁义,值得托付。凝凝,人这一辈子,关键时刻,得赌把大的。”

“堵什么?”沉一凝心脏狂跳,嘴唇轻颤,喉咙干涸。万千头绪在脑子中纷乱缠绕,好象明白,又好象不太明白。

“赌你不后悔。”沉连贵声音沉着,眼神格外清明,“赌他是条汉子。”

攥着衣裳的手蓦然一松,掌心全是汗。沉一凝牙关打颤,“赌赢了,他会恨死我,恨我象狗皮膏药粘贴他。赌输了,我,我也会恨他,恨他薄情寡义。”

“叔,我不能这么做。”她顿了顿,“也不该这么做。”

沉连贵摇头,“叔活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被恨死的人。你回去好好想想,是放手大胆一搏,还是窝囊在山里一辈子。你撒下鱼钩,上不上钩,是鱼的问题。鱼咬了钩,又跑了,他有什么损失,你白忙活,白欢喜一场而已。”

“就算没了李大有,以后还有王大有,张大有,个个灰头土脸,泥地里打滚。凝凝,你想清楚了,错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季中临。”

“你琢磨明白了,明天晚上来卫军家里,送送季中临。”

沉一凝脸上的忧惧掩饰不住,恍然间,她感觉自己又变成荆轲,孤注一掷地踏上一条喜忧参半的路,这次荆轲不是去刺杀秦王,而是去勾引秦王的老婆。

勾不住,秦王老婆赐死他!

勾住,秦王赐死他。

活路没有,死路两条。

可秦王老婆太美了,有句话怎么说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中午放学,沉一凝走在路上还琢磨图穷色心现的问题,不经意间,路过季中临干活的地头。

她下意识往地里瞧一眼,就是如此巧合,季中临正好直起腰,休息,抬眼的瞬间,对上她的目光。

一触即离,彼此迅速撇开眼。

沉一凝目不斜视地越走越快,脑子里回荡着几句词:好一朵美丽的牡丹花,满园的花开赛不过他,又香又艳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不能便宜了别人家

季中临:这地,总算锄到头了,可他妈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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