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中临顶着大太阳,锄完两条沟子的草,骼膊疼,干不动了,他把沉卫军叫过来,问:“除了在家洗澡,还能在哪洗澡?”
以前在沉卫军家洗澡,白天不敢洗,沉卫军家女人多,而且还要出来干活。只能晚上洗,晚上黑灯瞎火的,洗起来不方便。
沉卫军反问:“你昨晚怎么不在招待所洗?”
“昨晚我骼膊疼的厉害,抬不起来,今早好多了。”
沉卫军想了想,说:“现在天还算热,要不你去黑龙河洗,这个点,大家都干活,没人去洗。”
季中临把锄头扔给沉卫军,“那我去河里洗,洗完我不过来了,还有一条沟子的草,交给你了。别姑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那河有些地方挺深,你小心。”沉卫军叮嘱。
“你放心,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电线杆子绑鸡毛,胆大心细。”
季中临走了两步,又被沉卫军叫住,“等会儿你洗完澡,去看看一凝,叫她来我家吧,别让她爹又给打了。”
季中临迟疑片刻,“我去她家叫她不合适吧?其实我没什么,这不是怕别人说她闲话。”
不过沉一凝拿到介绍信要走了,别人说闲话她也听不见了,季中临又说:“行,等会儿我去看看。”
沉一凝在屋里整理衣服,只带当季穿的,不带棉袄棉裤,她已经想好了,先去省城待一段时间,过阵子,再去邻省小一点的城市,找份工作,两百块钱省吃俭用能花一两年,那时候应该能安稳下来了。
沉驴蛋再有能耐,也找不到她。她想过去上海查找亲生父亲,可是茫茫人海,连父亲姓甚名谁多大年龄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也许早已离开上海,还有可能,离开人世了。
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听着不象家里人。
沉一凝把衣服放在床上,走到窗前,望向院子,来人竟然是李大有。她蹙紧眉头,转身将收拾好的衣服放进柜子。
北屋门“吱”一声开了。
沉一凝莫名心慌,连忙从屋里出去,关上里屋的门。见李大有坐在堂屋的木凳上,翘着二郎腿,眼神怪异地打量她。
“你怎么来了?”沉一凝立在门口,与他隔着木桌子。
堂屋里只有两把木凳,两条长凳,一张木头桌子,后面连着厨房,平常沉家人坐在这里吃饭。
李大有说:“咱俩都要结婚了,也没聊过几句,正好今天你有空,我也有空,坐下说说话。去给我倒杯水。”
沉一凝拐进厨房,从碗柜里摸出茶缸,给李大有倒了杯白开水。
她端着茶缸轻轻放在他面前,“水不烫,你喝吧。”
他低头,目光落在贴住茶缸的手指上,细白瓷一样亮白,长长的、细细的,指甲上小小的月牙,颜色粉淡。
门锁了,不会有人来,她逃不掉。
神经一颤,李大有猛然攥住她的手,像攥住黄金白玉,匮乏的脑子想不出来被这双手抓挠皮肉是怎样的畅快,抓出血印子也能把人疼的起飞。
“凝凝,哥稀罕你。”他捧着那双手颤斗着往嘴边凑,迫切要亲亲那可爱的月牙,含在嘴里,一定比小卖部的冰棍还要好吃。
沉一凝大骇,用力抽回手,可是李大有攥得太紧了,根本抽不回来。情急之下,她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茶缸,把水全泼他脸上。
“噗!”李大有被泼一脸水,愣怔的片刻,那只小手从他的手里滑走。
沉一凝撒腿往屋外跑,北屋门开着,她还没跑出门口,李大有强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拦腰把她提起来,“凝凝,别怕,大有哥一定好好对你,你爹同意我们先把好事办了。”
“什么!”沉一凝奋力打他的手臂,“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别这样对我,我恨你一辈子。”
李大有提着她往屋里拖,“一辈子吗,我喜欢一辈子,你恨不恨的,都要跟我过一辈子。”
书上说: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
沉一凝连掐带捶,丝毫挣不脱李大有的禁锢,恐惧如洪水淹没全身,眼泪止不住喷涌而出。
外面天那么亮,却照不进来一丝光,屋里太黑,黑的看不见人世间的善。
李大有一脚踹开沉一凝房间的门,哄诱她:“凝凝,大有哥真的稀罕你,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钱也都交给你管,家里的活都我干,你只管享福。”
“我不,放开我。”沉一凝死死把住门框,她打不过他,只能来软的,“大有哥,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们马上结婚了,等结婚之后再这样,行吗?”
“好凝凝,你从我这一回。”李大有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摸她的裤子,绑裤子的腰绳系在前面,他手贴着她的裤腰往前摸,她裤兜里好象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
沉一凝受不了他身上的恶臭,忍不住干呕,她慌忙攥住腹部的腰绳,不让他解开。
谁知,因为她的手放开门框,李大有往后拖她的力一下子失去抵抗,出于惯性,带着她跟跄几步,介绍信从口袋滑出一角。
李大有手快,捏住那一角,从她裤兜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放开她,展开信纸。
沉一凝上前就抢,“还给我。”
李大有用力推她一把,把她推到在地,逐字逐句看完介绍信,震惊得五脏六腑寸断,“好啊你,沉一凝,原来你想逃婚!”
沉一凝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在抖,她哭求道:“大有哥,你还给我,我不是要逃婚,就是,就是出去学习。”
“你知道你爹收了我们家多少钱?”李大有目光猛地一刺,阴鸷冰冷到极致,“他踏马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你可是全村最值钱的女人,别不知足了,沉一凝。”
“不,我真的就是出去学习。”沉一凝安抚他,“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校长,问个清楚。”
李大有咧开嘴,冷笑几声,“学习是吧,不用学习,学那玩意干啥?我不让你出去学习,你爹也不会同意,既然都不同意,留着这信也没啥意思。”
沉一凝死死盯着他,眼里渗出血丝,“还给我!”
两双仇恨的眼睛牢牢盯住彼此,薄薄的一纸介绍信几乎火熔在小小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