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可替郎君想想法子,不知郎君想买多少米粮?”靡芳问道。
沈玉城思索片刻,将钱袋子拿起来,从中拿出大概五十两左右收好,剩下的全推到了靡芳腿边。
“一百两用来购买米粮油盐,能买多少,靡伯就帮我买多少。若是能买来几本经书,那就更好了。剩下的五十两,是我给官府的捐赠。如今世道艰难,我也只能尽绵薄之力。”沈玉城不疾不徐的说著。
本想开口问问,靡芳能不能弄两三张弓来。
但这话题颇为敏感,沈玉城决定先不提。
靡芳闻言,当即看了一眼钱袋子。
如果他没估计错,沈玉城只拿出了五十两。
沈玉城用一百两买物资,五十两捐赠,那么剩下的五十两,无疑是给他个人的孝敬。
五十两,这可是一笔巨款!
沈玉城给的这一笔钱,可以撬不少物资出来。
靡芳觉得,沈玉城既然有本事有志气,那就可以考虑跟他深入来往,进行利益互换了。
沈玉城给他弄来的熊胆,可不是二百两能衡量的。
去年暑热,苏永康害了病,一开始没放在心上。
等到入了冬,苏永康身体日渐虚弱。
郎中开的药方,熊胆粉不可或缺。
去岁如东前,朝廷征过好几次草药,珍稀少见的药材,全被征了去。
所以找熊胆这事儿,靡芳不敢声张,不然孙家或是其他贵族发现了,定要借机生事端。
“郎君信得过,我就尽量安排。”
靡芳点了点头,接着面容严肃。
“不久前,有一支流民已成气候,攻打州城失利后,转头攻了一座县城。眼下已有多股流民集结,四处劫掠。
据可靠消息,一支流民军,正朝着西边涌来,人数不详。郎君在乡下,切记要团结邻里,以防万一。”
西凉在短短数月内,已是群魔乱舞的局面。
那些失了田地又无粮的老百姓,很容易被大势裹挟。
流民掠境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九里山县再不可能偏安一隅。
这事儿已在靡芳的预料之中。
如此一来,各方势力培养私兵部曲,已经不可避免。
苏永康对这件事情,还不是很上心。
可靡芳不能不管,既为了苏家,也为了靡家。
“多谢靡伯提醒。”沈玉城凝神说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能告诉你的也有限。我先与你说到这里,我唤郑霸先来,你们单独聊聊。郑霸先对你,可是推崇的很呐。”靡芳起身,又恢复了笑容。
他需要办很多事情,没那么多时间陪沈玉城慢慢聊。
沈玉城跟着站了起来,送靡芳出了堂屋。
不多时,郑霸先过来了。
十天没见,郑霸先高大的身板,恢复了几分健硕。
他一身玄色僮仆装,头戴黑色巾帽,腰间挎著一柄长刀。
他的络腮胡子剃了,留下一层青色胡茬,看着少了几分市井气,却依旧给人爽朗豪迈的感觉。
“沈爷!”
郑霸先上前来,郑重行礼。
沈玉城托住郑霸先的臂膀,上下打量。
“近来可好?”沈玉城一边拉着郑霸先进屋,一边问道。
“托沈爷的福,如你所见。若当日没有沈爷的举荐,兄弟我怕是早就带着弟兄们打家劫舍去咯。”
郑霸先进屋一看,见炕上的案台摆着酒菜,颇为惊讶。
但旋即释然。
能向靡芳举荐一个贩夫走卒,而且还得重用,沈玉城在靡芳心目中的地位差不了。
“靡伯特意留给咱俩的,谁也别客气,请。”
“沈爷请。”
郑霸先端著酒杯,心中感慨万千。
这小半年来,生活简直就跟打水漂一样,眼看着就要沉底了,硬生生被沈玉城给拉了起来。
看到郑霸先状态不错,沈玉城也就放心了。
两人推杯换盏,吃了些酒菜。
郑霸先提起了吕琏,现在外面这么乱,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如何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
郑霸先起身去开门,只见靡蒙走了进来。
上回一事,靡蒙被靡芳教训过后,对沈玉城多有愧疚。
郑霸先的慷慨仗义,且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靡蒙钦佩得很。
能让家伯看重,郑霸先无比推崇,靡蒙自愧不如。
“沈郎君。”靡蒙拱手行礼。
“靡郎君有礼了。”沈玉城还了一礼。
“先前多有得罪,沈郎君以怨报德,某深感愧疚。本来想登门拜访赔礼道歉,实在是抽不开身。”
靡蒙说著,从兜里摸出两锭银子出来,放在了桌案上。
“当初家伯遣我去骊山乡拜访,给了二两银钱,本来要给郎君捎带薄礼,可是”
沈玉城哈哈一笑,拉着靡蒙一块坐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当初沈玉城就察觉到了这个细节,替靡蒙圆了过去,但肯定还是被靡芳发现了。
沈玉城将银子推回去,淡淡一笑:“这点钱,就请郎君吃两壶酒。”
“这怎使得?我上回没完成家伯嘱托,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靡蒙连连推辞。
从他的谈吐可以看得出来,靡芳对靡蒙还是倾注了些许心血的。
“郑爷是我弟兄,在府上还要承蒙郎君多多照拂。”沈玉城笑道。
“这”靡蒙愈发不好意思了,郑霸先初来乍到,可明明是郑霸先在关照他,还教了他许多道理。
“不过些许银钱而已,能结识靡郎君,乃是荣幸。”
“惭愧惭愧。”
靡蒙推辞不过,还是收下了钱。
沈玉城也没多留,饮几杯酒后就起身告辞了。
毕竟不是自己家中,整的自己跟东家一样不合适。
沈玉城带着五十余两银子,离开了苏府,心情更加畅快。
他去东市附近转了一圈,本想找那夜财神,再找他弄张弓来。
但找一圈,并未找到那人。
于是沈玉城去了一趟城西,城西有个牲畜市,主要买卖家养禽畜。
如今二次发家,里正也是十拿九稳,再加上娶媳妇儿这事,多喜临门,该散散财气,宴请乡里。
市集内异常冷清,只有三两个人牵着牲畜在此,却也无人问津。
沈玉城快速扫了一圈,走到一汉子面前。
“羊怎么卖?”沈玉城问道。
“论头卖,毛重一百五十文一斤。”汉子回答道。
“好家伙你这羊皮金子做的还是羊肉金子做的?”沈玉城喃喃道。
“也就这几头羊瘦了,昨日卖了一头肥的,毛重二百文。你嫌贵,我还嫌贵呢。我就这两头羊了,卖个十几两还不一定找得到地方买米。”汉子一边吐槽,一边叹气。
米粮油盐多半被贵族垄断在手中。
物价早就疯了,这汉子开高价,沈玉城见怪不怪。
你瞧瞧,全城还有几个出来卖食物的?
沈玉城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两头山羊,估摸有个八十斤以上。
瘦是瘦了点,用来做个主菜问题不大。
“五两如何?”沈玉城问道。
“一头四十多斤呢,你这砍价砍得也太狠了吧?”汉子面露难色。
“你再不卖,这山羊也没吃的,还得更瘦,没几天指不定饿死了。真要好卖,也不会等到现在还没人买走。”
汉子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确实难呐。
“哎,八两都牵走,再不能还价了。”
沈玉城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吧。”
要是去年,两头山羊能卖几两,他做梦都得笑醒。
可现在被人八两银子牵走,他眼巴巴的看着,真有些舍不得。
但真没办法,他也舍不得给羊弄吃食,已经没法继续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