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开始给赵明重新处理伤口。
而赵明的目光,落到了沈玉城身上。
这大半夜的,沈玉城为了他脚上的伤,跑了一趟镇上,把这老郎中背了过来?
赵明鼻子一酸,老泪纵横。
人家是真的对他们赵家掏心掏肺了啊。
这时,赵根全倒了一碗水,递给了沈玉城。
沈玉城接过,一口饮尽。
缓了许久后,沈玉城站了起来。
此刻,屋子里比较安静,只有老头给赵明处理伤口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将赵明的腿慢慢放下。
“得亏来得及时,不然这条腿被你这么一处理,真就废了。”
老头叹了口气,起身扭头看向沈玉城。
本想问赵明是不是沈玉城的爹。
可他旋即反应过来,他见过沈玉城几次,也见过沈玉城他爹。
那个雷厉风行的猎户,偶尔会上他这买些草药。
这不是沈玉城的爹,他这么上心?
沈玉城立马走到老头面前,急声问道:“老先生,伤者如何?”
“我开两张方子,可有笔墨?”老头问道。
“有的有的,您等会儿。根全,上我家取笔墨过来。”
赵根全听到沈玉城的话,立马跑了。
不多时,赵根全拿来了笔墨。
老头坐在桌子上,不紧不慢的开了两张方子。
“出诊钱五十文,明日按这两张方子抓药共二十副,一副三十文,共六百文,用法已写好。月后需再根据恢复情况,调整用药。”老头说道。
赵明家虽然在沈玉城手上赚了不少钱,可也花费了些许。
六百多文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钱沈玉城自然不能让赵家出。
“哎,小郎君。”沈玉城走到少年跟前,“让你明日来回跑一趟送药,需要多少钱?”
“二十文。”少年回答道。
“行,明日一早,你到村东头的坡上来,我把出诊钱、药钱和跑腿钱一并给你。”沈玉城说道。
“玉城,这可不能再让你花钱了呀。”赵明无奈的说了一句。
“这事儿我们提前说好的,钱的事儿你别管。”
沈玉城先朝着赵明说了一句,然后又朝着老头问道:“老先生,可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伤多久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劳累,最好不要走动,否则容易留下隐疾。”老头说道。
伤筋动骨就是山民最害怕的情况,无法劳动生产,吃老本不说,还要花钱抓药。
沈玉城大概明白了。
赵明的伤看着严重,但只要好好休养,还是可以痊愈的。
如此沈玉城放心了,赵家人也大多放心了,尤其是赵明自己。
“赵四叔,我现在给你定个规矩。从明日起,好生修养。三个月内,你的中晚两餐我都包了,中午晚上,我会让根全给你带饭菜回来。
可别让我看到你偷偷走动干活,不然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赵明听着沈玉城的话,看着沈玉城严肃认真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连夜把郎中从乡上背回来不说,还全包了药钱,甚至还包他三个月的两餐吃食。
赵明连连点头,声泪俱下。
在场的赵家汉子和妇人们,深受感染。
如此赤子之心,上哪去找啊?
“时候也不早了,赵大叔,你给老先生安排个住宿,明日一早给老先生和小郎君准备些许早食,定要让两位吃饱了。”沈玉城朝着赵忠交代道。
“好,包在我身上。”赵忠应下。
沈玉城又安抚了赵明一句,然后回家去了。
林知念见沈玉城披头散发,连头发都汗湿了,赶忙上前来,帮沈玉城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先把头发烤烤干,不然容易受寒。”林知念拉着沈玉城在火炉旁边坐下,拿来梳子替沈玉城梳头。
“我刚去了一趟乡上,把老郎中背着跑了回来。你猜怎么著?老郎中那小徒弟,差点就没跟上。我估计如果不是我背着他师父,他早跑丢了,哈哈。”沈玉城哈哈一笑。
“亏你笑得出来。”林知念幽怨的瞪了沈玉城一眼,而后问道,“赵四叔情况如何?”
“老郎中说,休养三个月便可无恙。”沈玉城回答道。
“那就好。”林知念也放心了下来。
在无形之中,赵明已经成为了沈玉城的一条臂膀。
赵明伤势无恙,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知念觉得,沈玉城今晚的处理办法,非常得人心。
他对赵家人的重视,今晚不止是赵家人看在眼里,连全村人都看在眼里。
人品和名望,就是需要日积月累。
“夫君可想好了,如何用手中的资本,换来里正?”林知念问道。
这个问题沈玉城前后考虑过很久,他只有一条路子,那就是靡芳。
“把钱给糜伯,与他商议。”沈玉城回答道。
林知念轻轻点头。
“你这样做也能成,但还是稍微欠缺考量。”林知念轻声道。
“请我们的女夫子指点一二。”沈玉城起身,有模有样的施了一礼。
林知念莞尔一笑,拉着沈玉城坐下。
她很清楚,沈玉城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相反沈玉城在这一块做得很好,从他能维系和靡芳之间的关系,就不难看出。
他只是还不太清楚,这个世界贵族与庶人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不只是沈玉城,绝大部分庶人也都不清楚。
先前沈玉城向靡芳举荐郑霸先,靡芳用之。
则可说明,沈玉城在靡芳心中有一定的地位,且有人品保障。
那么这桩人情,就该正式用上了。
“此事简单,夫君先拿物换了钱,而后请靡管家为你作保举荐,则此事八九不离十。如今市面上物资匮乏,夫君可用剩余的钱,与靡管家进行交易,想必他定然不会回绝。至于额外给靡管家多少好处,夫君且自行掂量,靡管家的人情价值多少。”林知念说道。
沈玉城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不用林知念详细解释,他也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把对方捧起来,让对方为自己作保,相当于欠下对方一个人情。
而有的时候,欠人情是有一定必要的。甚至对方还非常希望,你能在某些时刻,欠他一个大人情。
经过之前的几件事儿,他感觉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规则有了个粗浅的认知,开始上道了。
“娘子一言,又令我茅塞顿开啊。”沈玉城一边领会,一边点头说道。
“事不宜迟,夫君该今早敲定此事。”林知念轻声道。
“嗯,我明日就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