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立刻辩解起来。
“那能一样吗？！她也带着个儿子！咱家那两间房，将来是要留给柱子娶媳妇、雨水当嫁妆的！我把她们娘俩接进去，那房子将来算谁的？我不能让外人占了你们的东西！”
自私到了极点，却又用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装起来。
何雨生在心里冷笑。
为了不让外人占房产，就干脆把整个家都扔了。
这笔账算得可真精明。
但何雨生也清楚，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何大清的自私和懦弱是因，但造成弟妹十几年悲惨生活的，是易中海那只看不见的黑手。
一码归一码。
就在这时，一直沉浸在悔恨与愤怒中的何大清，突然抬起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何雨生。
他的眼神变了，从之前的戒备、愤怒，变成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老大！”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差点又摔倒。
“我相信你！柱子和雨水有你这个大哥照看着，我放心！你比我这个当爹的强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我跟你回四九城！明天就走！”
何大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而扭曲的笑意。
“易中海！你个老王八蛋！老子总算明白了！”
他指着自己青紫的脸，冲着空气嘶吼。
“我今天挨这顿打，不冤！一点都不冤！都是因为你个狗日的贪了老子的钱，才害得我儿子闺女吃苦受罪，害得我大儿子看我不顺眼！这笔账，老子要回去跟你连本带利地算清楚！！”
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将所有的罪责，连同自己被打的屈辱，一股脑地全都扣在了易中海的头上。
仿佛只要解决了易中海，他抛妻弃子的罪过，就能一笔勾销。
何雨生看着眼前这个将所有罪责与屈辱都成功转嫁出去的男人，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自私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指望他幡然醒悟，痛改前非，那纯属痴人说梦。
只有将他逼到绝路，给他树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才能把他这把钝刀磨得锋利一点，拿来对付易中海。
“回四九城可以，”何雨生终于开口，“但不是明天，是现在，跟我上车。”
何大清愣住了。
“现在？这怎么行！我我总得跟家里交代一声！再说了，我坐火车回去，不坐你那破卡车！”
他梗着脖子，这是他作为父亲最后的尊严。
被人揍成猪头，再像拉货一样拉回四九城，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何雨生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眼神讥讽。
“可以。那你现在就去交代，然后去火车站买票。明天我在炼钢厂门口等你。”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凌厉杀气瞬间笼罩了何大清。
“别想着耍花样。如果你明天不出现，下一次，我就不是来跟你聊聊这么简单了。”
何大清的后脊梁瞬间窜上一股寒意。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跑，这个大儿子绝对会再来保定，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一顿拳脚能了结的了。
“你你这是威胁你老子！”他色厉内荏地低吼。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何雨生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门口，“别忘了，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回去报仇的。”
话音刚落，他伸手去拉门。
“砰。”
门没拉动，反而从外面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林南。
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比直接笑出声来更让人火大。
显然，刚才隔音室里发生的一切，这位兄弟一个字都没落下。
“噗咳咳！”
林南看到何大清那张五彩斑斓的猪头脸，终究是没忍住，一口气没憋好，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快下来了。
何大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耻辱！天大的耻辱！
被亲儿子揍，又被老战友听了墙根儿，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林南！你个狗日的！”
何大清指着林南的鼻子破口大骂，“从明天起，你他娘的别想在食堂吃一口小灶！老子让你天天啃窝窝头！”
说完，他一把推开林南，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林南看着何大清踉跄的背影，好不容易才把笑憋回去，他回过头，一拳捶在何雨生结实的胸膛上。
“你小子，下手可真够黑的！看把他给打的，这下可好，把我也给记恨上了。”
何雨生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被他捶过的地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谁让你趴门上听墙根儿的？活该。”
林南嘿嘿一笑，那股子军营里的痞气又上来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慨。
“行了，别嘴硬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把他打一顿，又把他心里的疙瘩给解了，这事儿啊，算你办得漂亮。”
何雨生的眼神柔和了些许。
他知道，林南是真的在关心他。
“行了，兄弟，我得走了。车上还拉着家伙事儿，不能耽搁。”他郑重地伸出手，“改天来四九城，我请你喝酒。”
林南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好小子，有出息了！”
就在何雨生准备抽手离开时，他却忽然压低了声音。
“兄弟，还有个事儿我爹他这人，浑是浑了点，但人不坏。万一他明天我是说万一，他没走成，你帮我在厂里照看着点，别让人欺负了。”
林南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笑了。
他拍了拍何雨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心吧，就他那厨子脾气，在厂里谁敢欺负他？倒是你，路上慢点开。”
何雨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了保卫科。
阳光下，那辆军绿色的解放卡车静静地停在院子里。
张平正靠在车门上抽烟，看到何雨生出来，立刻把烟头掐灭，迎了上来。
“生哥，办完了？”
“嗯，走吧。”
何雨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干脆利落地坐了上去。
张平也回到了驾驶位，他探出头，冲着站在门口的林南挥了挥手，嗓门洪亮。
“林科长，谢了啊！我们这就回去了！”
林南也笑着挥手回应。
“路上注意安全！”
“嗡——”
卡车的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车身微微震动。
张平挂上档，熟练地转动方向盘，载着何雨生，缓缓驶出了保定第一食品厂的大门，汇入了返回四九城的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