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生没有被他的激动所影响,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到何大清吼完了,喘着粗气,他才缓缓抬起眼帘。
“你先别激动。”
他的语气出奇地平和。
“我相信你,你没说谎。”
何大清愣住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没想到何雨生这么轻易就信了。
这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反而更不得劲了。
然而,何雨生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他的天灵盖浇到了脚后跟。
“我相信你寄了钱。”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每个月寄回来的钱,雨柱和雨水,一分都没拿到过。”
“什么?”
何大清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与茫然。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每个月都是准时寄给”
他的声音在这里卡住了,眼神犹豫。
何雨生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寄给谁?”
何大清嘴唇哆嗦着,像是难以启齿,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寄给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
他终于吼了出来,仿佛要用音量来掩饰内心的惶恐。
“我跟他是一个车间的老师傅,我信他为人正派!我托他把钱转交给柱子和雨水,还让他帮忙照看他们!他亲口答应我的!”
何雨生听完,身体重新靠回椅背。
“所以,你宁可把钱交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骨肉。”
“你有没有想过,人心是会变的?十五年。何大清,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何大清的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颗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
为什么他每次写信问孩子近况,易中海的回信总是说一切都好?
为什么他总觉得易中海的言辞之间有些闪烁?
为什么为什么他十五年都没想过要亲自回去看一眼?!
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怕面对那双被他抛弃的儿女!
而现在,他那点可怜的自欺欺人,被何雨生无情地撕得粉碎!
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了面前。
“易!中!海!”
何大清双目赤红,一腔热血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状若疯魔!
“你个道貌岸然的老狗逼!你个不得好死的绝户玩意儿!”
他发疯似地咆哮着,声音凄厉,充满了被背叛的无尽恨意。
“我拿你当兄弟,你他妈竟然吞我儿女的活命钱!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我非得扒了你的皮!!”
何雨生看着眼前这状若疯虎的何大清,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连坐姿都没变,只是在何大清即将扑向门口的瞬间,闪电般探出右腿,脚尖轻轻一勾。
“嗷——”
何大清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挺挺地拍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后颈一阵剧痛,让他刚刚冲上头的血气瞬间散了大半。
“着什么急?”
何雨生收回腿,语气平淡。
“你以为,他只是贪你那点钱?”
这话让趴在地上的何大清猛地一颤。
他缓缓扭过那张沾满灰土的脸,肿胀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困惑。
“不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啥?”
何雨生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怜悯。
“为了钱?何大清,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易中海是个绝户,他图的,是柱子和雨水这两个人!”
何大清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时没转过弯来。
“他扣下你的钱,就是为了让雨柱和雨水过得惨!越惨越好!”
“让他们从小挨饿,受冻,被人欺负!让他们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们,只有他易中海,是唯一一个会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件衣穿的大善人!”
“养恩大于生恩。他要让两个孩子觉得,你这个亲爹,狼心狗肺,抛妻弃子。而他易中海,才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这样一来,等他老了,动不了了,柱子和雨水还不就得把他当亲爹一样伺候着?给他养老送终,摔盆打幡!你何家的香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续到他易家坟里去了!你懂了吗?”
何大清趴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不是简单的贪财,那是一条长达十五年,处心积虑的毒计。
易中海那个老狗逼,他不是在偷钱,他是在偷自己的儿子和闺女。
他要把何家的根,都给刨了!
“我杀了他!我非杀了这个畜生!!”
何大清猛地从地上弹起,双眼赤红如血,那股疯狂的恨意比刚才更盛十倍!这一次,他不是要回去扒皮,他是要回去拼命!
“老子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他那两条狗腿给生生打断!”
“晚了。”
何雨生依旧稳坐如山,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再次将何大清砸得动弹不得。
“他的谋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在柱子心里,他易中海比你这个亲爹,重要得多。”
何大清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现在,该我问你了。”
何雨生的声音将何大清从失神的深渊中拽了出来。
“十五年,你为什么一次都没回来过?别跟我说厂里不批假。院里传言,说你在保定犯了事,被人拿住了把柄,回不来。是真的么?”
何大清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黯然地低下了头。
他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
“我怕。”
“怕什么?”何雨生追问。
“我怕我回去了就舍不得再走了。”
何大清的声音颓了下去。
“当年走的时候,我是下了狠心的。我怕我一看到柱子和雨水,心就软了,就再也离不开了。”
这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却让何雨生嗤之以鼻。
“既然舍不得,当初又为什么要走?”
何大清猛地抬起头,那张猪头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
“我当年是鬼迷了心窍!”
他猛地一捶自己的大腿,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妈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你们三个,又当爹又当妈,厂里活儿又重,我累啊!我心里苦啊!”
“那时候,白寡妇就是我现在这个婆娘,她对我嘘寒问暖,端茶送饭我一个大老爷们,扛不住啊!”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可我也想有个热乎饭吃,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所以你就跟着一个寡妇跑了?而不是把她接进四合院?”
何雨生的眼神愈发冰冷,他已经看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