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扉,暖阳倾泻,碧空如洗。
”殿下醒了?这就为您备水。”
丫鬟碧玉恰巧路过,见李成攸起身,急忙端来铜盆伺候梳洗。
”将午膳送到房里吧,今日不去客堂用饭。”
这年月尚无固定膳堂之说,用饭多是择方便处所。
不多时,八样佳肴铺满食案。
松鼠桂鱼、酱香肘花、清炒时蔬、乳鸽暖汤
另有满瓮雪白米饭。
这般分量足够五六人饱腹,却仅是李成攸平日一餐之量。身为气血旺盛的武者,每日需大量进食补充消耗。
佳肴味美,李成攸风卷残云般将满桌饭菜扫荡一空。
膳毕,他召来管家孙福。
”婚事筹备得如何?”李成攸看似询问婚仪,实则在试探庆帝态度。
时至正午,若宫中有意追查真凶,皇后薨逝的消息早该传出,按礼制婚期便需延后。
孙福却未见异状,仍满面春风回话:”殿下放心,诸事齐备,明日婚仪定能如期举行。”
老管家红光满面,显是发自内心欣喜。这些时日李成攸声声”孙伯”的敬称,早让这位老仆生出赴汤蹈火之心。加之近日官员学子频频登门,皆由孙福接待,更令他倍感荣光。
”知道了,去忙吧。”李成攸微微颔首。
待孙福退下,他轻抚下颌暗忖:庆帝果然能忍,发妻遇害竟不动声色
这般反应原在他预料之中,若庆帝当真大张旗鼓追凶,反倒不合常理。
李芸潜心思深沉,堪称庆国谋略巅峰之人。若非如此,他绝无可能将自身大宗师的身份隐藏得如此之深,连亲近之人都毫不知情。
‘话说回来,当年庆帝连叶叶轻媚都能下手除去,能做到这一步,倒也不足为奇。’
庆帝生性冷酷,为了权柄,任何人都能舍弃。
相比之下,皇后离世,他未必会感到悲伤,更可能涌上心头的是愤怒。
大致理清思绪后,李成攸不再深思。
他望了望天色,低声自语:“算算时间,笵贤应该快到了。”
宁王府外,两名少年推推搡搡地在路边停下。
笵思晰撅着嘴,满脸不悦,嫌弃与不满都写在脸上。
“喏,就是这儿了,姐夫就住这儿。”
他指了指眼前的宁王府,接着嘟囔道:“这儿就是宁王府,你想找,自己进去找姐夫吧。”
旁边的少年看起来比笵思晰年长几岁,身形高瘦,气质独特,年轻的眼睛里透着几分超乎年龄的沉稳。
他嘴角微扬,打趣道:“行,偌偌还没和他成亲呢,你这姐夫就叫上了?”
笵闲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对李成攸明显不待见。
两人虽未谋面,但笵贤对这位妹夫颇为不喜。
小时候,笵偌偌一直很崇拜他这个哥哥,可自从认识了李成攸,一切都变了。
虽然两人时常通信,但笵偌偌的信里几乎三句不离李成攸。
这个名字频繁出现,让笵贤很不痛快。
尤其是来到京都后,听到关于李成攸和花魁的流言蜚语,更让他心生不悦。
尽管笵家上下都说那是有人故意陷害,笵贤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作为哥哥,他觉得有必要在妹妹大婚前见见这位妹夫,就算对方是皇子,也要挺直腰杆为妹妹撑腰。
笵思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姐夫可是皇子,堂堂宁王,又是当今陛下赐婚,板上钉钉的事,早叫晚叫有什么区别?”
他虽然不清楚笵贤为何对这位未来妹夫如此不满,却能感受到那种情绪。
‘这个笵贤讨厌死了,看一会儿姐夫怎么收拾他。’笵思晰心中冷笑。
笵贤也懒得和他争辩,沉着脸说:“上去叫门。”
“去就去……”笵思晰撇撇嘴,走上前用力拍门。
他一边拍门一边高声喊道:“姐夫,在家吗?我来看你来了!”
“说什么呢?”
“哦对,把你忘了,姐夫,我和笵贤一起来看你来了!”
笵贤一脸无语,连忙将笵思晰拽到旁边。
大门开启,门房探出脑袋,神情困惑。
笵贤迈步上前,平静地表明来历:“我乃司南伯之子笵贤,烦请通传一声。”
闻听此言,门房立刻换上热情笑容。
“都是自家人,何须通传,王爷早有交代,二位请随我来。”
门房将府门彻底敞开,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宁王府占地极广,论整体规格,就连笵府都难以企及。
在仆从的带领下,两人穿过重重庭院。
笵思晰凑过来,故意调侃道:“笵贤,待会见到姐夫可得躬敬些,人家可是武道高手,小心伤着你。”
他带着前世记忆,从周岁起便已开始修炼,起点远超常人,实在不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十三岁少年能胜过自己。
穿过数重院落,三人在演武场上见到了正在练功的李成攸。
演武场极为宽敞,纵使策马奔驰也绰绰有馀。
场中陈列着诸多训练器械,个个分量惊人,随便一个石锁都有数百斤重。
此刻一位身高八尺、筋肉虬结的壮汉,正双手各执一只巨型石锁,挥汗如雨地克苦修炼。
那训练强度,看着就令人心惊。
可那石碾子与眼前石锁的体积相比,实在相形见拙。
况且笵贤只是负重训练,而这壮汉竟能挥动自如,简直可将石锁当作兵器使用。
“好个天生神力!此人是府上门客么?竟如此勇猛?”
笵贤不禁由衷赞叹,“若上阵杀敌,必是万夫莫当的猛将。”
笵思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门客?这就是我姐夫。”
“什么?”笵贤顿时怔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眼前之人身量如此高大,比他还要高出半头,体魄健壮如牛,一身结实的肌肉虽不似健儿那般夸张,却饱满匀称,宛若天工雕琢。
这般体魄,若无五年以上系统锤炼,绝无可能练就。
“不可能,宁王不是才十三岁吗?这哪里象是十三岁?”
笵贤彻底懵了,原本还想替妹妹给未来妹夫来个下马威,谁知刚照面就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王爷,笵家公子到了。”仆从上前禀报,态度恭谨。
“恩,知道了,退下吧。”
李成攸放下石锁,拿起布巾擦汗,同时打量眼前的笵贤。
此时的笵贤身形尚未完全长开,个子刚过一米七,身形偏瘦,没有传闻里小笵大人的气度,倒象是寻常邻家少年。
“原来是笵兄,久仰大名。”李成攸走上前,笑容温和,“之前就听偌偌提起过你,今日终于得见。”
他不走近还好,一走近,宽厚的背脊仿佛将日光都遮挡了几分。
笵贤不得不抬头与他说话,无形中感到一股压力。
这压力并非来自修为,而是纯粹身形带来的视觉压迫。
笵贤喉头微动,下意识想退,却碍于脸面,只故作轻松地含笑点头:“阁下应当就是宁王了,久仰。”
笵思晰在一旁看着笵贤的神情,忍不住偷偷幸灾乐祸。
‘活该,刚才不是挺硬气?你的架势呢?怎么不摆出来了?’
笵贤不知这便宜弟弟正在心中嘲笑他,只是忽然想离开。
他隐隐觉得,再待下去,说不准是谁给谁下马威了。
系统传来情绪反馈,李成攸几乎失笑,随即问道:“明日我与偌偌成婚,你们今日前来,是为婚礼之事?”
笵贤正要顺势接话,笵思晰却抢先开口:“不是,是笵贤不放心姐姐嫁给姐夫,特地来‘瞧瞧’您。”
他刻意加重了“瞧瞧”
‘好你个笵思晰,竟敢背后捅刀。’笵贤暗自气恼,牙关紧咬,立刻投去一道凶狠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你小子给我等着!’
他狠狠瞪了笵思晰一眼,脸上仍维持着温和的笑意。
“宁王别听笵思晰胡说,我只是初到京都,特来拜会,与您认识一番。”
这话倒也合情合理。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要出嫁,提前见见未来妹夫实属应当。
李成攸故作不知,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笵兄放心,我与偌偌自幼相识,情谊深厚,定会好好待她。”他拍了拍胸膛,声音洪亮,一副坦荡直率的模样。
笵贤原本还因外界传言对这位未来妹夫的人品有所顾虑,可几句话谈下来,竟莫名心安。
他与笵健那些长辈想法不同,长辈们期望的是能人带领家族更进一步。
而笵贤只在乎妹妹能否幸福。
他对李成攸的第一印象,是没什么心机,为人耿直坦率,毫不做作。
这样的人,总比那些满腹心机的阴谋家强得多。
“既然宁王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安心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是自然。”李成攸笑容爽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竟出奇地融洽。
这本是好事,可笵思晰却不乐意了。
他是来看热闹的,没热闹看了还有什么意思?
“姐夫,来的路上我跟笵贤说你武功高强,他还不信,一脸不屑……”
笵贤尴尬地笑着解释:“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宁王年纪轻轻,竟已将体魄锤炼到这种地步。”
若不主动显露修为,旁人是看不透一个人境界深浅的。
笵贤也不知李成攸究竟是何境界,但仅凭这一身力气,就知是经年累月苦练而成。
而且光有努力还不够,若没有天赋,也难在这个年纪达到如此程度。
李成攸并未生气,只是略带惊讶地问道:“兄长也懂武道?”
他眼神清澈明亮,看起来十分惊喜,似乎已跃跃欲试。
笵贤也不否认,摸了摸鼻子,轻笑道:“确实练过几年。”
“那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如何?”李成攸显得兴奋极了,“最近我师父很忙,都没人陪我过招。”
“这……”笵贤一愣,但随即也有些手痒,便点头应下,“好,那就切磋一番。”
他常年修习武道,如今已达六品上境界,离七品也不远了。
而且他修炼的是霸道真气,正如这武功之名,刚猛无匹。
‘宁王看起来象是天生神力,体魄惊人,但练功可不是光靠力气就行的……问题不大。’
笵贤调整心态,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变了。
他从小修炼,更有伍竹这样堪比大宗师的高手陪练,实战经验丰富,根本不惧。
“来!”笵贤一手负后,一手前伸,神情自信。
李成攸也不客气,说了声“小心了”,随即脚下地砖咔嚓碎裂,整个人如炮弹般疾冲而出。
他一腿踢出,宛若神龙摆尾,力道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