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也倾心姑姑?”李成攸忽然绷紧神色,眼中泛起戒备。
李芸睿忍俊不禁,轻点他的前额:“往后遇事要多往深处思量。你且想想,为何他早不送晚不送,偏选在今日?”
李成攸抚着下巴佯装苦思,迟疑道:“因为他知晓我们今日出游?”
“正是。”李芸睿颔首,“那你再猜,这个消息是谁透露给他的?”
这次李成攸故作茫然,未能答话。
李芸睿从容不迫地解释:“在宫中,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太子的行为,必然是出自陛下的授意。”
她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在她眼中,李成攸天资聪颖,只是不喜权谋心计。为了确保这位同伴日后不会成为拖累,她认为有必要及早引导。
李成攸恍然大悟般击掌:“所以这是父皇在点拨我?”
话已至此,若再装糊涂就太过刻意。
他迟疑片刻,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李芸睿继续道:“你既然无意争权,又羽翼未丰,就该收敛锋芒。关键在于揣摩圣意,切莫引起陛下不悦。”
李成攸郑重颔首:“侄儿谨遵姑姑教悔。”
见他如此顺从,李芸睿心中大悦。
盟友无需工于心计,只要懂得听从便足够。只要无人掣肘,她自信能应对太子与二皇子。
“你先回……”话音未落,她瞥见被冷落一旁的木匣,忽然笑问:“成攸,可想瞧瞧太子送了何物?”
李成攸虽已猜中,仍故作好奇:“若姑姑不便示人,侄儿不看也罢。”
“有何不可。”李芸睿失笑,随手展开匣中卷轴。
素白宣纸上,一位绝代佳人跃然眼前。
画中人身姿曼妙,眉目清冷间带着慵懒,唇边浅笑若隐若现。
正是李芸睿本人。
“真美。”李成攸由衷赞叹。
李芸睿侧首:“你觉得他画技精湛?”
“非也。”李成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是姑姑天生丽质。”
车厢里漾开清越笑声。
李芸睿眼波流转,轻点他肩头:“都说你性子耿直,我看倒是伶牙俐齿得紧。”
李成攸憨笑着挠了挠后脑。
他并未辩驳,毕竟木纳与愚钝原是两回事。
暮色渐浓,临别在即。
李芸睿漫不经心将画轴掷在一旁,语带讥诮:“太子这般画技也敢拿来献丑?”
她唇角微扬,“待会儿便焚了它。”
李芸睿的这番话,已明确表明立场,彻底与太子决裂。
借助系统的反馈,李成攸能实时掌握她的状态,确认她所言非虚。
“成攸,你该回去了,这几日安心在家等侯我的消息。”
“好。”
李成攸落车与长公主道别,转身回到平湘宫。刚踏入宫门,便闻到阵阵饭菜香气。
步入餐厅,满桌佳肴皆是他喜爱的菜式。
“攸儿回来了。”应嫔妃慈爱地笑着,为儿子递上碗筷。
李成攸坐下大快朵颐,应嫔妃含笑望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模样,恍惚间忆起当年襁保中的婴儿竟已长成少年。
“攸儿今日玩得可还开心?”
“开心,甚是开心。”李成攸毫不尤豫地回答。
这份喜悦,怕是无人能体会。
应嫔妃虽不知具体缘由,仍欣慰道:“那就好,开心便好。”
她已不再奢望儿子争夺皇位,惟愿他平安喜乐,日后当个逍遥王爷。
“往后要多与长公主亲近,遇事也好有人帮衬。”应嫔妃语重心长地嘱咐。
李成攸乖巧颔首,深知母亲的良苦用心。
翌日清晨,李成攸早早起身练武。休整三日,是时候恢复训练了。
他在院中完成常规热身后,便开始进行高强度力量训练。这套由宫典所授又经改良的训练法,专攻爆发力与耐力,强度惊人。
两个时辰过去,李成攸在院落中挥汗如雨。
东宫内,太子李成干顶着浓重黑眼圈焦躁地来回踱步。
昨夜他辗转难眠,几乎未曾合眼。
虽贵为太子,李成干深知自己的地位并不稳固。在正式继位前,任何变量都可能发生。
长公主的态度至关重要,在局势明朗前,他始终寝食难安。
伴着轻快的脚步声,一名年轻太监匆匆赶来。
“情况如何?”李成干急忙追问。
太监急喘两口气回道:“太子殿下放心,长公主殿下并未前往。”
“呼”李成干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暗自窃喜。
‘看来那幅画奏效了,稍后便去拜访姑姑,定要将她拉拢过来······’
李成乾心中早有盘算。
画中服饰李芸睿从未上身,此乃李成干刻意安排,只为在她心中烙下深刻印记。徜若李芸睿对画作流露喜爱,他便顺势呈上衣裙,借此拉近二人距离。
“将这套紫罗裙仔细包裹,再洒上百花香露。”
“遵命。”
宫女领命退去,不多时便将妥帖收拾的衣盒奉至太子手中。
李成干抱起礼盒昂首而出,步伐轻捷如风,俨然胜券在握。
广信宫外。
李成干叩响宫门,一名宫女应声而出,屈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不待礼毕,太子急声道:“速去通传,孤要面见姑姑。”
“是。”宫女疾步离去。
太子立于宫门前,容光焕发。
虽彻夜未眠,此刻却神采奕奕。
‘四弟,想与孤相争,你还欠些火候。’
他心底傲然自得,仿佛大局已定。
未几通传宫女折返,一语却似冰水浇头:“长公主凤体欠安,不宜见客,请殿下回驾。”
“什么?”李成干怔忪之际,宫门已轰然闭合。
李芸睿身为庆帝胞妹,执掌内库财权,原不必对太子过分拘礼。
李成干僵立原地,满心怅惘。他预想过诸般情形,唯独未料竟连门扉不得入。
‘分明已收了画作,为何拒而不见?’
百思难解,他黯然望了眼紧闭的宫门,颓唐离去。
御书房内。
金晖透窗,满室温煦。
庆帝身着墨色常服,青丝松挽,几缕碎发垂落颊边,颇具疏朗之气。
他闲坐龙案之后,执奏疏漫览,目光扫处朱批已落,众生荣辱皆定于指掌。
“陛下。”候公公趋步入内,恭身行礼。
庆帝未抬眼,执笔批阅奏章,淡问:“情形如何?”
候公公垂首笑答:“四殿下晨起练武至今,长公主终日未出宫门。方才太子往广信宫求见,遭长公主回绝。”
“哦?”庆帝眉峰微动。
他亦未参透李芸睿此番用意,却并未挂怀。
于他而言,李芸睿所为无足轻重,无所作为方是要紧。
执掌内库财权者,唯有不偏不倚,方得长久安稳。
“知道了,有动静再报。”
庆帝随口应了声,未作其他指示。
他只求安稳,馀者皆可不论。
一连三日,果如庆帝所料,风平浪静。
这三日里,李成攸闭门不出,只在平湘宫习武;李芸睿亦足不出广信宫,不见外客。
变故发生在第四日。
那日清晨,李成攸照常早起练功,才热身完毕,李芸睿便到了。
他未多言,向母亲禀告一声,便登上了那辆惯用的马车。
晨风微寒,李成攸体魄强健自是无妨,李芸睿身为寻常女子,难免畏冷。
车内备着热粥与几样小菜。
“成攸,来用些吃食。”
李芸睿柔声唤他,笑魇温婉。
李成攸顺从地坐到对面,执箸便食。
他端起那碗看似寻常的白粥尝了一口,眸光倏亮。
这粥表面素淡,入口却甘香满溢,似是以多种珍材与肉汤细熬而成,恰如开水白菜,质朴中暗藏玄机。
李成攸连食数口,只觉周身渐暖。
他微微一愣,察觉粥中似另添了秘料。
却未多问,只默契地将话锋一转:“姑姑前日说要低调,如今这般,父皇是否会动怒?”
李芸睿搁下粥碗,浅笑莞尔:“该来的躲不过。我自禁三日已表态度,足矣。”
她深知庆帝脾性,明白何时该进,何时当止。
既已决意亲近李成攸,便知庆帝必留后手,过分谨慎反显矫饰。
闻此言,李成攸会意颔首,不再追问。
凭借系统传来的情绪波动,他早窥见后续端倪。既难扭转,不如坦然受之。
按他本意,原想借机生事,既然低调不得,不如趁势多赚些情绪值。
但念及长公主再三叮嘱,终是给了这份情面。
忽闻街巷传来货郎吆喝。
李成攸探身买了两串糖葫芦,递与李芸睿一串,自执一串。
他斜倚车厢,姿态闲适。
李芸睿以手支颐,凝眸相望,唇边浮起一抹深长的笑意。
东宫。
“走!都走!没一个象样的!”
太子李成干不耐烦地挥手屏退一众宫女。
这些宫女个个身姿窈窕、年轻貌美,虽戴面纱,仍可见其端庄秀丽。
能入宫伺奉的女子皆是精挑细选,无一不美,个个水棂动人。
眼前这几位更是其中翘楚,姿容气质皆属上乘。
可惜,她们都不是她。
李成乾神情忧郁,面容憔瘁。
他身后悬挂着多套华美裙裳,款式各异,皆是他为长公主所设计。
面前桌案上还摊着许多画卷,画中人身姿窈窕,却都未绘五官。
“不行,不能放弃。稍后我再去广信宫,不信她始终避而不见!”
李成干冷哼一声,正欲行动,一名眼线匆忙来报:
“殿下,长公主方才前往平湘宫,将四皇子接走了。”
“什么?!”李成干猛地起身,脸色骤变。
一股妒火自心底燃起,他愤懑难平:
“你们……欺孤太甚!”
养心殿中,庆帝刚下早朝,尚未坐稳,候公公便疾步上前禀报:
“陛下,长公主又带着四殿下出宫了。”
庆帝眉头紧锁,默然不语,心中却极为不悦。
他虽未明旨禁止,但长公主李芸睿理应明白他的意图,却仍一意孤行。
李芸睿与二皇子联手本是庆帝授意,他乐见其成甚至暗中推动;但李成攸却是她自行选择。
在李成攸身上,除武道天赋外,夺嫡优势寥寥,至多成为太子的磨刀石。
这般超脱掌控的局面,令庆帝心生不快。
他本可下旨阻断往来,却觉此举落了下乘,身为 ,当有更高明的破局之策。
沉吟片刻,庆帝忽问:
“老四今年多大了?”
候公公恭答:“四殿下已满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