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泉州驿馆内灯火通明。
郑岳端坐案前,手中狼毫蘸饱了墨,在明黄奏折上落下第一笔。
萧砚舟与李清儒分坐两侧,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如鬼魅。
萧砚舟垂眸饮茶,茶汤里映出他眼底的讥诮。
李清儒偷眼瞧着萧砚舟神色,忙插话道:&34;郑大人,是否该详述萧知府临阵杀敌之功?
郑岳深深看了萧砚舟一眼,忽然大笑:&34;好!好一个不敢独吞!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萧砚舟借着添茶的动作掩去嘴角冷笑。
这奏折看似三人分功,实则谁都清楚——陛下看到&34;五百对四千&34;的数字时,自然会明白其中猫腻。
待差役捧着奏折退下,李清儒长舒一口气,举杯谄笑:&34;萧大人少年英雄,日后还望多多提携&34;
萧砚舟举杯轻碰,酒液中倒映着驿馆外漆黑的夜空。
这场交易才刚刚开始——今日他让出三分虚名,来日必要十倍讨还。
这一年的京城,似乎格外阴郁。
自开春以来,坏消息便如这连绵的春雨般接踵而至——山西大旱,赤地千里;湖广水患,淹了三个州县;陕西又闹起了匪患,据说连官仓都被抢了。
反正大盛王朝是各种的不顺。
这一日,阴云低垂,朱雀大街上行人匆匆。
卖炊饼的老王刚支起摊子,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浑身汗水的驿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驿卒衣衫尽湿,却仍扯着嗓子高喊:&34;倭寇犯边,泉州大捷,歼敌三千!
这一嗓子,像块烧红的铁扔进了冷水里,整条街&34;轰&34;地炸开了锅。
老王手里的炊饼啪嗒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一把拽住旁边卖糖人的老李:&34;老李头,你耳朵灵,刚才那官差喊的啥?
茶楼上的书生们听到动静,纷纷探出身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眼飞遍全城。
当驿马冲进皇城时,西市的商贩们已经自发地放起了鞭炮;
国子监的学子们聚在明伦堂前,争相传抄着街头听来的只言片语;
连平日最矜持的翰林院老学士,都忍不住站在衙门口张望。
皇帝正在赏梅,闻言猛地转身,枝头的梅花被带落了几瓣。
他接过奏折,拆开火漆时手指竟有些发抖。
目光在字里行间一扫,忽然冷笑一声:&34;好一个&39;三府协力&39;!
李德全低着头,不敢接话。
他负手踱了两步,又低头看了眼奏折上萧砚舟的名字,神色稍霁:&34;不过萧砚舟倒是没让朕失望李德全,传旨,即刻召集群臣!
金銮殿内,檀香袅袅。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李德全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
话音未落,礼部侍郎范同便迫不及待地出列:&34;陛下!臣有疑!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站在武官队列中的几位福州籍将领,脸色都变得不太自然。
他话未说完,但言外之意已然明了——这功劳分配,有问题。
三皇子朱长治冷笑一声,大步走到殿中央:&34;大哥此言差矣!
龙椅上的皇帝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
这个动作让站在近处的李德全心头一紧——这是圣上动怒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