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他忽然想起离京前舅舅说的话：&34;为官之道，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进两步。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重新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道：
笔走龙蛇，他将战况简明扼要地写了一遍，既不过分夸大自己的功劳，也不刻意贬低他人。
写到包正通敌一事时，他笔锋一顿，最终还是如实写明。
不多时，林墨匆匆赶来。
林墨接过一看，顿时明白了萧砚舟的用意：&34;大人这是要&34;
萧砚舟端起已经凉了的茶，轻啜一口：&34;你以为他们是来分功劳的？
福州巡抚衙门。
一名差役风尘仆仆地冲进巡抚衙门，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顾不上疼，双手高高捧起那封带着火漆印的加急文书。
福州巡抚郑岳正在批阅公文，闻言眉头一皱，接过文书时瞥见封皮上&34;大捷&34;二字，心头猛地一跳。
拆开一看，这位在官场沉浮二十年的老臣竟失态地站了起来：&34;什么？萧砚舟斩首三千余级？！
正在喝茶的福州知府李清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官袍前襟湿了一大片也顾不上擦：&34;多、多少？！
郑岳直接将文书拍在他面前，手指微微发抖：&34;你自己看！
李清儒手忙脚乱地展开文书，眼睛越瞪越大：&34;这前日才接到泉州求援的文书，下官还想着调集兵马需要两日&34;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34;这萧砚舟，竟真以五百乡勇击溃四千倭寇？还筑了京观？
郑岳背着手在堂内来回踱步，官靴踩得青砖地面咚咚作响。
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官帽，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下可好，援军还没发，人家仗都打完了。
这功劳簿上，自己这个知府该怎么写？
郑岳已经大步流星往外走，临出门前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清儒一眼：&34;李大人，你那个师爷，是不是姓包？
李清儒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
三日后，泉州城门大开。
萧砚舟身着官服，腰佩长剑，亲自站在城门前迎接。
在他身后，三百名先锋营将士列阵而立。
这些曾经的新兵蛋子，如今个个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散发着沙场淬炼出的煞气。
他们沉默地持矛而立，却比任何喧哗都更有威慑力。
郑岳翻身下马，目光在先锋营将士身上扫过，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些士兵那股子精气神，分明是百战精锐才有的气势。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海边。
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转过一处沙丘，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上千颗倭寇头颅整齐地码放在沙滩上，筑成一座骇人的京观。
海风掠过，带起阵阵腐臭，几只海鸥在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几名仵作战战兢兢地走近京观，小心翼翼地取下几颗头颅查验。
他们掰开头颅的发髻，检查牙齿和骨骼特征，又仔细辨认后颈处的刺青。
郑岳眼中精光闪烁，转身对萧砚舟深深一揖：&34;萧大人立此不世之功，实乃我大梁之福！本官定当如实上奏朝廷！
海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那座由鲜血铸就的京观，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所有觊觎这片土地的豺狼。